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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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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州县的“乡贡”每年一次,人数有一定数额,一般情形下这些名额多半都被托关系走后门占去大半,除非真的是才华横溢,否则多半是要被埋没的,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乡贡是什么时候?”冉颜在想,如果请刘刺史帮忙,求一个乡贡的名额应该很容易吧。 
 
    邢娘想了一下,道,“乡贡秋闱,应该快了,约莫也就在这几日吧。” 
 
    “嗯。”冉颜的手搁在圆腰胡床的扶手上,敲了几下,如果周三郎当真是个可造之材,秋闱成绩不错的话,冉颜也不是迂腐不化之人,不介意为他走走后门,想来刘氏也是看明白这点,所以才对她如此尽心。 
 
    “魏氏如何?”冉颜没一直没忘记,魏氏曾交代自己为她收尸,所以一直让邢娘留意此事。 
 
    魏氏的罪名最重不过是流放,现在送至刑部的公文还未批下来,可她心中约莫是存了死志,才会那样托付冉颜。 
 
    与亲生女儿相见却不能相认,相认却已天人永隔,翠眉也是为了魏娘才会受到威逼胁迫,最终走上不归路,魏娘心里恐怕永远难以释怀。 
 
    “判了流放,现在还在等刑部审核,如今萧侍郎就在苏州,恐怕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了。”邢娘道。 
 
    冉颜点头。 
 
    “娘子,幻空过来了。”小满道。 
 
    冉颜对天真可爱的幻空很有好感,也分外心疼她,听说她过来,不禁微微一笑,“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小满便领着神情慌张的幻空进了屋内。 
 
    “师父去追坏人了。”幻空疾步跑进来,一见到冉颜便立刻道,“我害怕。” 
 
    冉颜心里一顿,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这里很多人,不要怕,与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幻空这几日因为看见母亲坟墓里的诡异情形,有些被惊到了,每夜睡眠很浅,特别容易被惊醒,“今晚我听见脚步声,便把头蒙在被子里,有个人在我榻前站了好久,我吓的都不敢喘气,后来他走了,我看见师父从内间跑出来,跟在那人身后追出去的。” 
 
    “师父会不会有事,我要不要报官?”幻空紧紧握着冉颜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冉颜皱起眉头,这件事情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让幻空回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先不打草惊蛇,明日将此事告诉刘品让和萧颂,可幻空这个状态根本不可能瞒住什么。 
 
    “没事,你师父有佛祖保佑,坏人伤不了她。”冉颜暂时也只能如此哄她。 
 
    幻空泪眼婆娑的点点头,“那我在你这里睡一晚成不成?” 
 
    冉颜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但她不喜欢与人同榻,便让幻空与晚绿歌蓝一起睡。 
 
    幻空一般都是单独睡在净垣卧房的外间,很少与人住在一起,心里觉得很是新鲜,与晚绿闹了一会儿,很快便忘记恐惧,趴在晚绿的被筒熟睡了。 
 
    冉颜看着她们,面上不禁漾起微笑,幻空和晚绿最不对盘,见面就掐,可是潜意识里却很依赖她。 
 
    人,真是很奇怪的物种呢…… 
 
    冉颜翻过身,平躺在榻上,心中仔细的梳理了这个案件。 
 
    坊间三对情人私奔,却都私奔到了这附近的关公庙,然后女子被凶手杀掉,埋进玉簪花圃里,男人则被弃尸荒郊。 
 
    冉颜暂时还不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死的,但就处理尸体的手法来判断,凶手更偏重于男性,而且——冉颜忽然意识到,被抽干血迹的那具尸体上的伤痕明显很少很少。 
 
    这是为什么呢?是什么原因让凶手如此“厚待”于他?


第128章落入凡尘,怀隐的过往 
 
    不知不觉入睡。 
 
    次日清晨,冉颜在山下云从寺的晨钟和诵经声中醒来。刚刚起塌,净惠便寻了过来。 
 
    昨晚冉颜交代完了,今日一定要留住幻空,为的就是等净惠前来。 
 
    冉颜还记得,月前第一次见到这位女尼的印象,约莫三十余岁,她身材瘦长,脖颈颀长,瘦削的瓜子脸,五官在一袭缁衣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浅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这一次,冉颜不动神色的仔细打量了净惠,依旧是那副模样,五官却也算周正,不算美人,却也不差,通身带着温和的气度。身上衣物洁净,鞋子上沾的泥土也极少。 
 
    冉颜命歌蓝煮茶端上来,她在这空当间与净惠聊了许多幻空的事情。 
 
    冉颜惊奇的发现,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尼居然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尤其在与她对视的时候,冉颜明显发现,那目光不卑不亢,带着淡淡的矜贵,这在古代是不多见的,即便在文化开发的大唐,普通人家的娘子亦绝对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气质。 
 
    净惠要么与冉颜一样是穿越众,要么就是出家前曾是官宦人家。冉颜觉得,还是后者可能性最大。 
 
    “幻空好像很胆小,是不是小时候受过惊吓?”冉颜摩挲着茶碗,却并不喝,唐朝煮茶喜欢放盐、橘皮、茱萸等等,冉颜喝不惯这种乱七八糟的味道。 
 
    净惠一手轻拂袖口,另一只手拈起茶碗,轻轻抿了口茶,放下茶碗才答道,“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正流落街头,想来从前是受过不少惊吓。” 
 
    “嗯,前两日可能是被她母亲墓中的景象吓着了,她与晚绿处的极好,不如就让她们在一起玩几日,说不定能缓解她心中的恐惧。”冉颜目光看向院子里,幻空正歪着光溜溜的脑袋,在看愁眉不展抄医书的晚绿,时不时的奚落两句,晚绿眼看就要届临暴走。 
 
    净惠目光中飞快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最终流溢出来的,却是欣喜与宠溺,“这样也好,这个孩子很少能与人处的来,她能交上朋友,我也就放心了。” 
 
    略略坐了一会儿,净惠便起身告辞,她站在院子里与廊下的幻空交代了几句话。 
 
    冉颜细细观察两人之间的交流,幻空对待净惠极为恭谨,像是很尊敬惧怕,又想小心翼翼的讨好。 
 
    显然,看似温和的净惠平时待幻空应该并不算温柔。 
 
    净惠离开不久,冉颜用完早膳后,立刻下山去找刘品让,昨日的那一片骇人的尸骨应当能提供不少线索。 
 
    山间雾气还未散去,从半山看过去,云从寺处在一片红黄相间的林间,只能隐隐看见飞扬的屋角。 
 
    走至林中,木屐踩在厚厚的落叶上,软绵绵的,有些滑,树上被雨水浸润的树叶盈盈发亮,一阵风拂过,树上落下许多水滴。 
 
    晚绿连忙撑帮冉颜起伞。 
 
    哗啦啦一阵,水滴顺着素面伞上流下来。 
 
    两人刚刚在侧门前站定,守卫的衙役便出声询问道,“娘子可是冉十七娘?” 
 
    “正是。”冉颜道。 
 
    衙役一边将侧门打开,一边道,“按察使说您今早会过来,让您直接去怀隐大师的禅房。” 
 
    冉颜怔了一下,旋即道,“多谢。” 
 
    “不敢。”衙役退至一边,让冉颜进去,门内有一个小沙弥候着,听见衙役的话,便冲冉颜唱了一声佛号,“冉施主请随小僧来。” 
 
    “有劳。”冉颜心中暗道,萧颂这也准备的太充分了,他怎么就能笃定她一定会来? 
 
    有小沙弥带领,从寺庙间抄了近道,穿过一片火红的枫树林,很快便看见一个孤零零建在林间的木板屋,屋前有一棵两人合抱的银杏树,廊前摆着一只半人高的水缸,屋檐上流下的水汩汩落入其中,响起清脆的水声,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木屋周围站了一圈府兵,铁甲寒光,撑着油纸伞,有一种怪异的美感。 
 
    小沙弥领着冉颜到达木屋前面,微微躬身道,“冉施主,这里便是了,早课未完刘刺史和萧按察使便已经过来了,请您独自进去。” 
 
    冉颜回头交代晚绿随小沙弥去别处等候,随后在廊前脱了屐鞋,到门前方欲抬手,便听里面一个磁性的嗓音道,“进来吧。” 
 
    冉颜的手顿在半空,旋即推开木门走了进去,一股檀香夹杂着某种熟悉的清淡香气扑面而来。 
 
    是玉簪花香…… 
 
    屋内情形一目了然,一竹榻,一几,一个矮矮的书架,上面险危危的放置着厚厚的几摞经书。而冉颜所闻到的气味,正是从几上的香炉里飘散出来。 
 
    怀隐跽坐在几前的蒲团上,刘品让和萧颂左右分坐,余博昊坐在刘品让下手,刘青松则跽坐在萧颂的右后方,明显是主待客的坐法,而非冉颜所想象的审问,可氛围肃然,也并无主客的欢快。 
 
    “十七娘请坐。”萧颂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怀隐双手合十冲冉颜静静的行了个佛礼,面前的青铜雕花香炉中檀香冉冉,雾气氤氲中他那清浅疏离的模样,彷如一尊佛般。 
 
    冉颜在余博昊下手坐定后,萧颂道,“大师请继续。” 
 
    怀隐微微颔首,清越的声音道,“幻空的母亲叫杨裕,是炀帝的女儿,隋亡后,我带着她逃出大兴城(长安),那年我十岁,她九岁。我们一路往东南,在江宁城过起了相依为命的隐居生活。” 
 
    他说着伸手用竹篾轻轻拨弄了几下面前的香炉,烟气越发浓重,掩住他大半面容,冉颜却分明看见他微微蹙起了修长的眉,仿佛被烟雾熏到似的,凤眸里隐有水光。 
 
    冉颜此时已经明白,怀隐在讲述当年的事情,很有可能是造成这件案子初始,而这个貌似天人一般的怀隐和尚,是否是凶手呢? 
 
    “武德五年,我们在江宁偶遇阿裕的堂姐杨楹,她流落风尘,以卖艺为生,后来自行赎身,颇有些积蓄,那时候我与阿裕的日子很苦,她的到来,让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于是我们了三个人一起生活。杨楹比阿裕大六岁,武德五年她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女子,她谋生的能力是我和阿裕所不能及的,因此她很快成为了我们的支柱。而我在她的帮助下,在书舍帮人编书,薄有收入。” 
 
    除了杨楹已经成了个二十岁的老姑娘,故事到了这里,很圆满。 
 
    可如果一直圆满下去,也不会出现今日这样的场面。 
 
    怀隐拨着手中的小叶紫檀佛珠,暗褐色的圆润珠子映衬他白皙修长的手,分外好看。 
 
    “武德七年阿裕已满十六岁,我做编书和州学助教存下不少积蓄,我的老师为我取得入国子监书学读书的机会,我满怀欣喜,觉得是时机向阿裕提亲了。我们都无父无母,然而阿裕有堂姐,且一直对我们照顾有加,按照礼俗我应该向她的姐姐提亲,我便先私下与阿裕说了此事,阿裕也同意,我们动情之下月下盟誓,剪发为盟,私定了终身。” 
 
    冉颜心底一跳,月下盟誓,剪发为盟…… 
 
    萧颂接口的道,“你们用缎带束起剪下的发,你的头发用蓝色缎子绑着,杨裕的头发则用红缎。” 
 
    怀隐淡淡带过面上的诧异,薄唇微抿,算是默认了萧颂的话。 
 
    冉颜几人精神一震,觉得这场谋杀案的始末就快要完完整整的揭露在他们面前,当下对怀隐的话更加留心。 
 
    “武德七年六月初八的早晨,阿裕替我梳头时,问起我的头发怎么又少了一截,我自是不知。两日后她却逼问我为何与她定亲终身后,却又同杨楹私下定情,还剪发为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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