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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斗兵谋之舞姬帝后-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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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位兄弟们,走好。杜嫣在心底默念,你们是十万苦役起义的先行者,若是在天有灵,便保佑活着的人,都能顺利冲出这座那人命填充起的大山宫殿吧······
    她,必须得加快动作了······
    但是有些事情,却不是她自己说的算的。
    九月二十。
    正午的太阳火热刺目,晃得人抬抬眼皮都有些酸涩吃力。背后的大山岩石好像被炙烤了的烙铁,地面也是滚烫滚烫的。以为夏日终于过去,不想却迎上了个秋老虎的尾巴。
    午饭的时候,杜嫣环着膝盖靠着山石坐着,身边放着一碗黏糊糊的粥,碗边搭着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揉的饼子。杜嫣瞟了一眼,看着就觉得扎的胃疼,有点儿想念魏小五的十全大补粥。眯着眼睛抬抬眼,毒辣的阳光好像能把眼睛灼瞎。
    这天气,真是不正常呢。
    杜嫣把膝盖抱得更紧了些,抵在心口上,几次鼓起勇气看了几眼边沿带着污迹的粗碗,几次皱着眉头把眼睛从粥上拿开,她实在没勇气吃下去了,虽然她知道,她必须吃饱了才有力气。
    头疼,胃疼,还有一阵阵恶心的感觉翻涌,疼得她上午几次险些从吊桥上摔下来。
    胃病,是在楼里落下的老毛病。
    从那年在苏府里出事,妈妈说她最好从开始便压其她姑娘们一头,这样,她才会有更多机会。头两年里,她练舞,背记,训练,一天恨不得当做三天用,还要抽出时间跟着妈妈学习迎来送往为人处世之道。时常一天只吃一顿饭,或者胡乱吞些冷茶甜糕充饥。
    拿命拼的效果是明显的,她年纪虽小,却是鄢霁接手楼之后训练出的姑娘里第一个合格的,亦是所有名谱姑娘里唯一一个倾字辈的花魁。之后的好处,自是不必明说。而之后,做了领事,她的事情不减反增,更加没工夫在意身体,加之时常饮酒,纵然年轻,却也把胃给弄坏了。
    以前胃病犯起来的时候虽然难受,却没这样难受的想死。更要命的是,这胃病,犯得实在不是时候啊。而且头疼,浑身虚软。甚至她有感觉,自己已经发烧了······
    好吧,她以前真的是不应该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
    杜嫣感觉得到,浑身都在冒着虚汗。五天,如果能再有五天的时间,她便可以煽动起八成苦役暴动,之后的两成,多半会跟着一窝蜂地起事。只是,她这样,甚至有种撑不过一个下午的感觉。明明是如此亮堂耀眼的白天,她却一阵阵地觉得眼前发黑······
    杜嫣正在生死线上挣扎,琉璃山上苦役们道路以目,敢怒不敢言。
    而千里之外的京城里,纷飞的流言却铺天盖地落下,几日间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被编作了茶楼酒肆里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传讲,一路畅通无阻:
    柳老太傅的小孙子抢占民田,强抢民女,仗势欺人,欧人致死;
    柳老太傅的小孙子被抓进了审刑院,抵死不承认,甚至差点当堂殴打衙役和苦主;
    柳老太傅的小孙子在大狱里哭天喊地地要他爷爷救他;
    柳老太傅的小孙子砸了狱里的八个瓷饭碗了,后来狱卒没办法,找了个木碗给他;
    柳老太傅的小孙子······
    嗯,柳老太傅的小孙子,很忙,真忙。
    但是柳老太傅忙不忙,真心不知道。
    从九月十三日老太傅辞官之后起,老太傅便闭门不出,甚至连家人也不得出府半步。一连七日,除了采买的杂役,再无人踏出柳府一步,更对小孙子的案情不闻不问,一副秉公办理的态度。
    舆论声势浩大,潮水一般,转瞬间席卷了京城的喧嚣繁华。舆论之战,身为把杜嫣带进权谋之路上的鄢霁,玩儿的更是老练。
    有两人身着官服,从玉墀上一阶阶走下。
    “这鬼天气!”一个倚在汉白玉的栏杆上,哗地打开扇子在耳边扇着,皱眉看了一眼耀眼的太阳,“这个柳老头,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难道说寒门的幕后之人,不是柳老太傅?”
    “哎,昭铭,我问你,要是你被人收拾到这个份儿上,你爹会不会不管你?”
    “······不会,”鄢霁沉吟一声,接着补充道,“我不会被人收拾到这个份儿上。”
    “嗨!”金昱一哂,张牙舞爪道,“假如!我是说假如!”
    “你呢?”鄢霁不答,反问道。
    “呃······”金昱一默,拿扇子挠挠后颈,表情有些纠结,“好像也不会哈。”
    鄢霁瞟他一眼,没说话。
    “柳老头儿这是吃准了咱们不会把他孙子如何么?”
    “老太傅那日说的很明白,从今往后,只要不让鬼戎人打进来,咱们的事情,他不会插手。”
    “呵呵,他不会以为,他不插手咱们的事儿,咱们就会放过他孙子吧?”
    鄢霁点点头,沉声道:“如果没有杭离出现,老太傅倒是猜中了,咱们原本不就是这样打算的么。”
    “也是。”金昱有些烦躁地挠挠头,“只是如今咱们整到这份儿上,柳老头闭门不出,京城里别管世家寒门,也没哪个冒头的。若是当真寒门里有幕后执掌之人,这样明显的借机寻衅,竟不打听奔走一二,也未免不和情理罢!”
    鄢霁摩挲着手指,思索片刻,缓声道:“那便不妨继续拖着,只要寒门背后有人,总有现身的时候。还有杜珃,玄辰可曾探到她这些年的踪迹?”
    “别提了!最后打听到了个人牙子身上,之后线索全断。我派人寻那婆子,结果那婆子四年前就死了。我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顺着那婆子的死因一路追查,你猜怎么着?那婆子死的果然有蹊跷!你猜猜,”金昱眼睛一挤使个眼色,“谁做的手脚?”
    鄢霁沉思片刻,摇头道:“不知道。若是清流党,不会为了清理痕迹杀人灭口;但若是浊流,不可能收养杜太子太傅的遗孤教养。七八岁的孩子,也该懂事了。如果仅仅作为一个牵制岭南的筹码,或者只是以泄私愤,那么不会让她与杭离联系。都说不通。”
    “想不到吧?”金昱咧嘴一笑,“还有更想不到的呢!我给你说,是苏家!”
    鄢霁瞳孔一缩,诧异道:“苏家?”
    金昱很欣赏鄢霁吃惊地表情,满意地点头笑道:“是吧,我也奇怪。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而且,苏府也是那婆子的老主顾之一,所以极有可能是苏府的人发现了杜珃,之后为了封锁消息,杀人灭口。但是这样又说不通了,苏家若早有这样的谋划,这样的城府,怎么会被挤兑回老家去?奇怪,真是奇怪!”
    金昱摇着扇子,皱眉自言自语。
    “若是如此,”鄢霁道,“还要请玄辰派两个人去涴州走一趟了。”
    金昱笑嘻嘻地合起扇子,呵呵道:“明白明白,今早已经出发了。”金昱把扇子画个圈,眼光一闪,挤眉坏笑道,“鄢四少爷,您文雅君子的名声,在苏家面前,被倾蝶封朗两个丢的够干净了吧?”
    鄢霁低头轻轻一笑,点点头道:“想来该是如此。”
    “哈哈哈哈······”金昱一手撑着栏杆,笑得好像十分畅快解气。
    鄢霁忽然想起,杜嫣在他面前阴谋得逞时候,好像也是相似的表情,不过没有金昱这样夸张而已。
    “少爷,您这样想啊,连您老这样谨慎小心的都中招了,那就充分证明我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青出于蓝,可以放心使用了不是?都是为了任务嘛······”
    ······
    鄢霁眼神一暗,觉得眼前明媚的阳光下,重重宫殿的琉璃彩瓦夺目的刺眼。
    “呦,鄢老四,不高兴啦?”金昱拿扇子在鄢霁面前一扫,疑惑道,“什么时候心眼儿这么小了?”
    鄢霁回神,笑着摆摆手,道:“不是因为这个。我想,虽然寒门这里如今迷雾重重,却不宜再耗费太大心力劳力。只要他们不再多生事端,暂且不必理会。大姐那边,已经动了,安国公府的清理,不过这几日便要着手了。”
    金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目光落在连绵起伏的宫殿深处,长出口气,“快了,安国公府半个月,京城的烂摊子最多两个月······”
    “是啊,快了。”
    快了,都快了。
    无论是京城,岭南,广南,还是琉璃山,青天烈日下,隐藏在重重迷雾后的推手悄然计划布置好了每一个细节,阴暗处诡波翻涌,酝酿着惊涛骇浪。只是,任凭几方妙手巧算,也想不到,各自掀起的滔天巨浪扑撞交叠在一起,又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又是一天日暮,巍峨高大的城门在玫瑰金色一样的光辉下,显得越发庄严神圣。
    街市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杭离一身风尘从北郊回城。他如愿进了刑部,从八品的小官做起。为人勤勉低调,甚至同僚们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个岭南王子的身份。
    这样的机关单位,欺负新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深谙官场之道的老油条们都知道柳老太傅小孙子的案子水深,几个推诿便推到了杭离头上。当然并不是让他全权经办,而是刑部需要参与的一些调查、讯问之类的事情,杭离需要拿耳朵听听、拿笔记记,最后签上大名走个过场便好了。
    只不过杭离做的挺认真,该有的程序一个不落。所以这两天,他一直往北郊跑,查访案情经过。以至于同僚们背后暗暗嘲笑他傻,费力不讨好,说不定搞砸了得罪了人,平白误了仕途。
    不知道杭离听见这样的言论没有,反正他还我行我素,该咋调查咋调查······
    据柳少爷的说法是,两年以前,他看上了北郊的一块地,想为祖父建一个别院。与田老大谈好了价钱签了契书,准备动工之时却被田老大的儿子拦了下来——田家知道买地的是京城的大官,想让柳老太傅帮着田老大的儿子在官府里谋个挂名的官职,至于地,可以白送。
    他心动了,收回了买地的银子,回去委婉地向祖父提了此事。老太傅何人,宦海沉浮大半辈子,四朝元老,六蛟夺位、南渡、两次北伐、千禧党禁,当年包括许老太师在内的五大清流支柱里只他硕果仅存,这点小聪明如何瞒得过他?一口便回绝得干脆。
    于是他还是把银子还给了田老大家,说不成。田老大家却不愿意了,说要不谋官,要不银子翻倍。双方不欢而散。之后田老大家天天带着人到地上闹事,说柳太傅家强抢民田。几次闹下来,柳小少爷彻底怒了,直到双方发生了械斗,田老大的儿子被推到在地,脊椎正硌在一块小石头上,自腰部以下,瘫痪。
    瘫痪之后在床上残喘了一年,今年春天的时候撒手人寰。
    当年出事的时候,田家人也闹到了启城府,以柳老太傅家赔了足够的银子息事宁人而告终。按说此事到此便算两清了,可是谁让现在苦主死了呢?所以事情,又被掀出来了。百姓们,总会站到受伤最大的那一方去的,因为他们是弱者。
    杭离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后天,就是开堂审理的时候了。背后操纵的那人,把一切能为柳少爷辩护的证物销毁的干净,仅凭柳少爷及柳家诸人的证词,不足为信。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老太傅的一世英明,算是毁的干净了。
    杭离想着,忽然一停,抬头看见面前一家酒楼青旗飘扬。杭离心头一动,脚步一转便进了酒楼。
    明楚历1008年,九月二十二。
    田老大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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