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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身老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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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什么?怕骑马?还是怕三儿对她这么好?或是怕以后会想念他今天的好,又让她夜夜难以成眠?

她又哪敢奢求他保护她?她只当那是他和壮壮之间的玩笑话罢了,他日若他和其他女子成亲了,她也只能退到黑暗的角落,让他去保护他的妻子……

“沙子跑进眼睛了吗?”

“没……没有。”她赶紧放下拭泪的巾子。

“眼睛擦亮一点喔,我让妳瞧个东西。”田三儿说着就拉开衣襟。

“哎呀!”怎么露胸毛给她看了?她慌得就要转头,却被他胸前一抹亮光给定住了目光。

这……好像是那条田字铁片项链,可又好像不是。

近在眼前,她看得很清楚,昔日的旧红细棉绳缠上了五彩丝线,一圈圈横着、斜着缠绕着,重新将所有烂旧欲断的旧绳扎得坚固艳丽;而那块田字坠子也不一样了,稍微变厚、变大,闪出淡柔的金色光芒。

田三儿悠悠地道:“我以前为小芋打了一条项链,她一直戴在身上,擦得很光亮,更难得的是随她入了棺木两年,仍然又亮又新。”

咦,好像有什么事情怪怪的?小芋盯着铁片,不确定地问道:“就是这条项链?”

“是的。”

“不是吧?以前是一块薄铁。”

“妳怎知道是铁片?看过?”

“没有。”赶快闭嘴。

田三儿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原来的铁片似乎被火烧过,边角儿有一点点黑黑的,翘卷了,我请金子店的师傅溶了,再添上金和铜,也是自己亲手打造,重新铸上这块新的坠子。”

“你又打铁?”

“是啊,妳瞧我的指头。”田三儿孩子气地张开十指,笑道:“又给敲得坑坑疤疤的,毕竟我不是做细活的料。”

她瞧着心疼,却不敢去抚摸他被烫出水泡的指头。

“我不疼。”像是主动回答出她心里的担忧,他的语气更为开朗,“能把旧的翻成新的,重头再来,这是好的开始。”

“旧的,不要了?”

“旧的没有不要,瞧这棉绳就是旧的,可过去不好的,就像那烧黑一角的铁片,这就将它溶了,再做一块新的。”

沉默片刻,小芋只是低头揪着手套。

“妳认得这是什么字吗?”

“大爷的姓,田。”

“小芋总是把我的田字写得方方正正的,就像这块坠子,也像我娘坟前那块刻得像是四个正方形的墓碑。”

“喔……”沉默是金,什么都不要回应就对了。

“总有一天,我会再亲手为我最心爱的女子戴上这条项链的。”

小芋一震,三儿果真忘了她了,他就要另娶了……

“妳或许要问,难道我就不想小芋了吗?我这就告诉妳,想!”他的声音有了激动,放在她腰上的手掌也不自觉地使了力气,“我还是很想她,想到心肝都要碎了,又想到她吃了那么多的苦,我就睡不着,只好半夜起来到处乱走。”

“大爷……你要保重身体啊!”

“我会保重的,我一定要身体强壮,这才能保护我的妻儿。”

小芋的心好乱,三儿今天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下子说想小芋、一下子又说有心爱的女子和妻儿,到底他在说谁呀?

她不会再想了,反正三儿已不再属于她,再想只是折磨自己呀。

但他就敞着衣襟,那块新打的田字坠子在她眼前晃呀晃,逐渐放大、变亮,满满地占据了她的视线,很快就被一片水雾氤氲给模糊了。

是时候了吧?田三儿察觉怀中人儿的颤动,心也跟着紧揪成了一团。

拐弯抹角不是他的个性,他更无意试探她,他只是想让她知道,黑布袋的外头有他在等着她,他要她自己走出来。

他低下了头,轻轻将脸颊靠上她的肩头,心中无限疼怜,低声喊出最想念的名字,“小芋……”

“哇,那边有荷花!”

小芋心脏怦怦剧跳,这应该又是三儿思念过度才糊涂乱喊的吧?可是……他怎能喊得如此柔情呀!

“那池塘的荷花好多颜色喔,一朵朵开得比海碗还大。”她不能再靠在三儿身上了,她怕她会狂哭出来,说着就想跳下马背,“我去摘几朵回去,荷叶也可以拿来蒸饭……”

身体被按住,沉稳的声音响起,“我帮妳采来。”

“可是……”她已经滑了一半身子下去了。

“坐好。”他将她拉起,再度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等等呀!”呜,怎么抛下她跑掉了?

“不要怕!”田三儿回头,一双浓眉大眼朝她直笑,两个酒窝咧得又深又亮,大声道:“我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马儿也很温驯,动也不动地站着,只是轻甩着尾巴赶苍蝇,她不必害怕摔下。

为什么?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她会那么害怕三儿离开她?

热泪滚滚落下,那个采荷的高大身影也如剪影般地贴在她心底。

才慌慌张张拿巾子擦掉泪珠,眼前就递来一支嫩白带红的荷花。

“给妳。”

她不知所措地接了过来,楞楞地看着三儿将采来的荷花、荷叶湿淋淋地胡乱塞进了后面的鞍袋里。

马匹又慢慢走了起来,身后的男人往她身上深深吸了口气。

“好香!”

“这荷花挺香的。”她故意将荷花举得高高的。

“山里村也有荷花,我常常和小芋坐在溪边看荷花。奇怪吧?荷花都是长在池塘,山里村的倒是长在溪里。”

小芋抓着荷花梗,默默凝视花办间的水珠。

“等到荷花开得差不多了,小芋会趁干枯之前采下,拿回去给她娘煮汤。对了,我常常去她家玩,吃的都是花大娘烧的饭菜,我到现在才发现,以前我竟然没尝过小芋做的饭菜!”

幸好没尝过,小芋低垂的头几乎要碰上荷花了。

“不过,她常常做芋头糕给我吃,我很想念那滋味,妳有空的话,做来给我尝尝吧。”

“唔。”她一定没空的。

“我唱一支家乡的曲子给妳听,好吗?”

“喔。”

“荷花开,荷叶儿重重,相思也重重,哥在这头找,妹在那头藏,妹儿无影踪,哥儿费思量,水上鸳鸯儿两只,水底金鱼儿做对,妹妹怎忍哥哥不成双?荷叶儿重重,藕断丝不断,还请妹妹快出来,携手与哥地久又天长。”

熟悉的家乡小曲回荡在耳畔,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唱出了昔日的欢笑。

那是她和三儿手拉手,光着脚踢溪水,在那个不知烽火为何物的年纪里,他们天真无邪地一起合唱,唱完了,他就闹着跟她亲嘴……

往事如梦,泪珠儿一颗颗掉进了荷花瓣里,晶莹剔透,汇聚成潭,映出垂首流泪的她,也映出身后一对深深凝视的眼眸。

“大爷,别唱了,我好累。”

“好,妳累了,就睡一觉吧。”他拥住她的肩头,将她搂得更紧,柔声道:“放心睡,等妳醒来,我们就回到家了。”

她真的累了,全然没注意到他已然哽咽变调的歌声,也没察觉那几乎揉进她手臂的大掌,她只想休息,再也没有力气藏起自己了。

闭上眼睛,抓着荷花,她窝进了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什么也不去想了。

马儿慢悠悠走着,人儿也沉沉睡去,大江东去,带走世间忧愁。

他低下头,隔着遮脸巾子,轻轻地吻上她的额角,而拥抱着她纤细身子的双手,这辈子无论如何是再也不愿意放开了。

第十章

黄昏的宫殿里,皇后正与皇帝共同进餐。

“皇上,常遇春老练稳健,作战经验丰富,你就别担心了。”

马皇后端上一杯酒,劝着愁眉苦脸的皇帝。

朱元璋一口饮下了,还是愁眉苦脸。“这回命他攻打上都,就是要'奇''书''网'消灭蒙古人的剩余势力,虽然去年打了胜仗,但北方是蒙古人的地盘,我们八万步兵、一万骑兵,怕是不够啊!”

“既然担心,你怎么不派田三儿去呢?”这几年随夫征战,马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直言规劝道:“他本身就是一员勇将,又和常遇春那么熟,两人搭配起来用兵调度也灵活些。”

“田三儿那家伙。”朱元璋一脸不悦,“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粗汉子!一天到晚抗旨,还上表说要回家种田,是故意以退为进要朕晋升他官爵吗?哼,他以为有了陈友谅这桩功劳就敢跟朕拿架子吗?也不想想他只是投降的元兵,朕还怀疑他当年是蒙古人派来卧底的奸细呢!”

马皇后笑道:“瞧你说得田三儿好像多么大逆不道,你说说,他犯了什么罪?”

“呃……现在是没有,以后就有了,这种人将来一定会造反的!”

“是吗?田三儿就是这个性,光明磊落,有话就说了。”马皇后为皇帝挟了菜,注视着他道:“倒是可能造反的,是现在对皇上恭谨得要命,将来再趁你不注意时,从背后偷偷捅你一刀。”

朱元璋冒出冷汗,这把龙椅得来不易,他可得好好坐稳呀!

“不管了,他不听话,既然他想回家,朕就赶他回去。”

“所以,皇上准了田三儿的辞表?”

“准了。”

马皇后轻叹一声,“他只是个性情中人,想念未婚妻,不想跟瑶仙成亲,皇上就记在心里,当他是抗旨。我说呀,当皇帝不要这么小气。”

“朕小气?!”

“再说咱们老四没人能收服,现在给田三儿收得乖乖学箭、练功夫,臣妾以为,即使皇上不再委以田三儿朝中重任,可这么好的人才,又不在意权位功名,皇上不如请他专教皇子或是将士们箭术。”

“会射箭的人多得是。”

“皇上只是拿瑶仙当借口,归根究柢,就是不喜欢直话直说的田三儿吧?”

一语道破龙心,朱元璋喝了一口闷酒,他对谁都敢生气,就是不敢对一起同甘共苦过来的皇后生气。

“瑶仙不会强人所难,她要我跟皇上说一声,别再理会她的婚事了。”

“这怎么成?朕当叔叔的,又是皇帝,就不信不能为她找到如意郎君!对了,妳说徐达他儿子如何?”

“瑶仙出城玩了,皇上想点鸳鸯谱,恐怕还找不到新娘子呢。”

“这么爱玩?都几岁了!皇后,妳要好好教她做女人的道理啊!”

马皇后转头偷笑,要是让皇帝知道瑶仙跟着常遇春的大军到北方去“玩”,恐怕下巴会掉到地上捡不回来了吧。

至于不爱名利的田三儿,就让他去吧,新朝廷刚开始或许清清如水,可时间久了,水只会愈来愈浊,最后就会淹死一堆人了。

小芋怔忡地坐在灶边,午后凉风一阵阵吹来,但她还是无法清心。

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都怪她作了那一个奇怪的梦啦!

梦中的三儿,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她到现在都还能感觉他唇瓣的热度,而且他亲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他的嘴巴就要黏在她的头上了……

“猜猜我是谁?”眼前突然蒙上一双温热的大掌。

“哎呀!”她吓得立刻拍掉那双手,赶忙拉紧蒙脸巾子。

“吓到妳了?”

“大大大……大爷,别跟我老婆子开玩笑了!”她受不起惊吓啊!

“猜猜我是谁?”大手才走,又蒙来一双小手。

“壮壮啊!”她好笑地拿开小胖手,转过身道:“别闹了,娘很胆小的,一颗胆被你吓破了,以后就没胆子了。”

“妳就光叨念壮壮,不来念我?”田三儿带着笑意看她。

“我……”心头怦怦跳,她只敢瞧着他的脚,怎么立刻忘记他也来了,只管跟壮壮说教?

是不是相处久了,她也渐渐忘记将三儿当“大爷”看待?甚至忘了他显赫的将军地位,仍当他还是以前的三儿?

田三儿腋下夹着一卷东西,凝望低头不语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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