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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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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湖见桥游思凝目檐角雪灯,便轻声笑道:“小郎君说过,清魂存于心灯。是以,但凡小郎君在庄中,阖庄不闭夜灯。”

清魂存于心灯?是啊,他便是那样……

桥游思微微一笑,捧着手炉走得快了些,在她的梦中,不知何故,刘浓是只脆弱的兔子,这很荒谬,可是她却觉得,亦或,这才是华亭美鹤的本来面目。

绕过转角,阵阵朗笑声传来,中有一缕,极是开怀,那是浓眉祖盛的声音,有一人笑得温慢,那是阿兄的,他呢,笑得不多不少将将好……

室中的灯光、火光斜斜的洒在廊上,衔着这份温暖,桥游思走入室中。三个郎君正围着矮案对弈,见得她来,齐齐一顿,祖盛将手中棋子往壶中一扔,揖手道:“圣手来也……”

“格……”

桥游思实在忍不住,莞尔一笑,顿时将对面的祖盛呆了一呆,而她眼角余光瞧见华亭美鹤颀长的影子摸了下鼻子。

桥然笑道:“小妹,此间不冷,是以请小妹佐之以棋也。”

壁炉燃得熊,而屋角四方尚搁着火盆,显然是为了她而设下。桥游思心中暖暖的,恬静的走到案前坐下,凝目案上棋局,左手揽着手炉,右手捏起一枚白子,笑问:“谁,先来?”

“这……”

刘浓与祖盛面面对窥,他们三人对弈于棋,下着下着,想起庄中还有个圣手,心中犹若猫抓蚁搔实在耐不住,便将她请来了,但真个面对着她时,顿觉高人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恍若高山仰止啊!

祖盛搓了搓手,跃跃欲试,想了想,有些怕,便笑道:“瞻箦,君且先行,待君败之后,祖盛再为君复战!”

刘浓汗颜,想起了昔日与她对弈时的惨败,那可真是惨不忍睹,不过,自忖经得半载,棋艺已是大增,与桥然对阵时也有胜局,便将袍摆一撩,落座。

端眉肃目一个揖手:“小娘子,猜先!”

桥游思轻声道:“刘郎君执先。”

罢,执先便执先。

半个时辰后,任是刘浓奇招百出,东躲西藏,一心只顾行棋逃命,而不论棋艺,但也挡不住那一轮又一轮的摧残,匆匆败下阵来。

轮到祖盛上场了,而他早看得浓眉一跳一跳,心惊不已,但见刘浓看来,便挺胸掂腹,豪爽落座,大有纵横捭阖的气概。

殊不知,仅小半个时辰后,他便仰天一声长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噗嗤……”

桥游思嫣然一笑。

而后,两人轮番上阵,桥游思温婉如故,只是下手却狠,丝毫不给俩人留情面,将二人杀得溃不成军。可越是这样,俩人越是难以自拔,尽皆痛并快乐着,与高手行弈,便若饮鸠啊。

这一番行棋,足有两个时辰,已至子夜,两位学生恭敬的将圣手老师送出室外。

月夜浮白,长廊。

祖盛揖手沉声道:“与小娘子行棋,祖盛虽败而有荣,小娘子之棋,令祖盛胸怀洞开,恍觉诸多不足,请老师受学生一礼。”说着,弯着身子,长长一揖。

“祖郎君……”桥游思捧着手炉,有些不知所措。

“然也!”

而此时,刘浓也是长长一揖,正声道:“‘老师’二字,小娘子当得!”桥游思行棋如雷似霆,逼得人无处匿形,但恰恰是这样,可教人直目平时难以察觉之不足。

“刘郎君,何需如此!”

桥游思羞窘中带着些许骄傲,伸出右手虚虚去扶俩人起身,恰逢此时刘浓抬起了双手,无巧不巧,抬起的手正好迎上桥游的手。

两厢一接……

第一百四十六章雪林闻埙

竖日,清晨,一夜雪停。

庄园极是安静,仿佛可听见它正慢慢的苏醒,轻轻的打着哈欠。

桥游思睡得沉恬,起得亦颇早,此刻正倚着雕栏看楼下的人练剑,只见刘浓身穿修长箭袍,正仗剑俯仰腾挪,一时剑光霍霍,英姿勃勃。

“唰!”、“唰唰唰!”

阔剑团战四方,但见寒影成阵,四面八方俱是剑影。倏地,刘浓双足在树杆上一蹬,借力回身反刺,一剑正中两丈外木人。

“簌!”阔剑震得木人前后摇晃。

刘浓收剑而回,竖于眼前,并起剑指由剑尖抹至剑柄,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剑,气沉入丹田。剑眉微微一扬,知道左上方有人正行探视,而在那个方位便只有桥游思,原本想收剑走人,但不知怎地却就着收剑之势,眼光往左上方斜斜一挑。

“呀……”晴焉掩嘴惊呼。

被刘浓的目光一逼,桥游思的头微微向后一缩,眼睛眨了一眨,瞬间便定住了退势,又想了想,敛了一下眉,怯怯的,但却正正的,直视。

二人对视,刘浓目如星湖,略带侵袭;桥游思微微笑着,洁净可透。

数息后,刘浓败下阵来,摇了摇头,默然笑了一笑,继尔神色一愣,又伸手拍了拍额,这才双手持着剑柄,朝着楼上的桥游思一揖,轻声道:“桥小娘子,早安。”

因隔得较远,桥游思自然听不见他在说甚,但却能分辩他脸上善意的笑容,弯着嘴角,浅身还了一个万福。

“瞻箦……”

这时,睡意懵懂的祖盛与桥然沿着木梯而下,两人眉色俱略显困倦,昨夜三人促膝长谈,祖盛极是健谈,可他谈的既非玄论,也非诗咏,而是行军阵要。听得他一番侃慨之言,刘浓暗知他投军之心已定,并未加以劝诫,将珍藏的《吴子兵法》赠给祖盛。

祖盛边走边拍着抚手,似乎在拍着某个节奏,而嘴里却笑道:“瞻箦,君欲习祖豫州,闻鸡而起舞乎?”

桥然瞅见远远倚栏的小妹,脸上的笑容更浓,扬眉笑道:“华亭未有鸡鸣,但有鹤唳,不过,也闻雪、剑之声,声声催人也!”

刘浓笑道:“二位兄长,休得取笑。”说着,倒擒着剑快步迎向二人。

桥游思低头一笑,捧着小手炉退却。

大白猫蹲在木梯的抚手上,正在瞅着院中的某个角落,那里好像有田鼠出没的痕迹,祖盛右手溜着抚手而下,竟把它当作了抚手上的装饰,伸手一拍。

“喵!!!”

“唉哟……”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白猫顿时怒了,探爪反击,一把将祖盛的手背抓出五道血痕,祖盛大吃一惊,吃痛之下,顺手一挥,将大白猫挥得飞了起来。

而它所飞的方向,正正朝着刘浓。

“喵……”大白猫极怕刘浓,想要转向,可是已然来不及。

“呜……”于是乎,可怜的大白猫再次被刘浓捉在手中,还没等它装死,身子突然一轻,而后“扑”的一声,被美郎君顺手扔在雪地中。

刘浓并未伤它,扔得不轻不重,刚好砸出个雪洞,只余一个猫头,朝着刘浓身后的墨璃“喵喵”的叫。墨璃心中不忍,将它抱在怀里,伸手一遍遍的安抚。

“噗嗤……”

晴焉一声娇笑,看着三个少年郎君在楼梯上笑闹,她的眸子定在美鹤身上,好一阵才回转目光,随着小娘子走向房间,轻声道:“小娘子,原来,穿着窄袍子,这么好看啊。”

桥游思迈着蓝绣鞋,眼睛盯着脚尖,回道:“窄袍、宽袍,若是着于戏猴之身,都不美。若是,若是,他穿着,也就美了。”

“哦……”晴焉长长的‘哦’了一声,又试探地道:“小娘子,大郎君年后便要去豫章,届时,庄子里便只有小娘子一个人了。”

桥游思道:“非也,阖庄上下尚有两千余人……”

“唉……”晴焉幽幽的叹了一声,桥游思歪着脑袋抿嘴一笑。

而此时,中楼的正门‘吱呀’一声开了,巧思与留颜扶着刘氏走出来,刘氏一出来便将眼光投向北楼,北楼一直空着未住人,但是刘氏每日都命人好生打扫,一应家具陈设与中楼、东楼等同,在刘氏的心中,北楼是她将来的儿媳,儿子的新妇所居。

华亭主家五楼,中楼居正中,东南西北四楼,呈四方四位将中楼拱卫。楼楼贯通,四楼的二楼上,各有细长的楠木回廊直达中楼。

眼下,桥游思便住在北楼。真巧,她的心思便是儿子也不知道,可是儿子却安排那个小女郎住在那里。莫非,此乃三官大帝的旨意?

平心而论,因昔日被郗氏毁约之故,刘氏对儿子与陆家小女郎并不看好,依得她的心,儿子最应当娶的便是柳儿,柳儿有倾国姿容,心善且柔慈,明礼而有方寸,定能助儿子将华亭刘氏兴隆昌盛,奈何儿子与柳儿仿佛都不太愿意。

初见桥游思,刘氏便极喜,喜她那双眼睛,喜她浑身上下透着的纯净,刘氏心道:便是这般的人儿,方能配得上虎头。

瞅了一眼北楼,正好瞧见桥游思宛约窈窕的背影,若说这小女郎的身子也着实柔弱,可是这依然制不住刘氏对她的喜爱,一夜未眠,眼前心里全是她,当下便叫过巧思低低一阵吩咐。

桥游思前脚刚进房间,巧思后脚便至,手里捧着一件雪绒绒的衣物,笑道:“桥小娘子昨夜歇得可好?主母命婢子来送寒衣。”说着,又命身后跟着的小婢将三个金丝楠木小手炉放在矮案上,都是将将才加的火,透着阵阵暖气。

“咦?”

晴焉接过衣物一看,不识得,问道:“碎湖姐姐,这是怎生穿的?”

巧思眉梢轻轻一颤,笑道:“婢子叫巧思,碎湖是巧思胞姐。”说着,接过晴焉手中的衣物,在脖子上比划,说道:“主母亦不耐寒,这是小郎君特地为主母制的,叫云锦。”

云锦,若围脖而不同,似披风而非,围系于脖间,背后垂着丝丝流苏,不仅美观且更为御寒。

桥游思在室中并不觉太冷,本不愿着此云锦,奈何晴焉怕冻着小娘子,便求着她穿上,这么一系上,顿时将桥游思的脸又笼得小了几分。

稍后,桥然来了。

雪晴了,满眼银裹,刘浓请桥然与祖盛外出访雪,在华亭刘氏庄园的后山,有野梅簇簇,有冻僵冬兔。昔年,华亭刘氏初创之时,因粮粟秋黄不接,刘浓便发动庄民储鱼肉,入山寻野味。殊不知,此地的兔子挖洞极浅,遇雪便冻,一群人入山后,但见得兔子们都冻僵了,一捉一个准。而后,每逢雪浓,华亭刘氏上上下下便会由小郎君择日,入山捉兔,从而遥慰昔年之辛。

桥游思怕冷,听见访雪便不想去,但一听说捉兔子,明镜之眸颤了一颤,竟央求阿兄带她去。桥然见她浑身上下都笼得死死的,又细心的一阵问询后,得知确属无妨,便只能由着她。

“小娘子,快看。”

将将踏出室来,晴焉便指着某处惊呼,桥游思顺着她的手一眼看去,只见刘浓正站在中楼的二楼上,挥着手高声笑语,院内院外簇围的上千人哄然叫好,震得人耳鼓发麻,随后便陆续的漫向庄外,白袍、青衣、粗壮的健汉,娇俏的女儿,个个面带喜色。

晴焉所指并非是他们,而是越过了中楼直达庄墙下,在那里,茫茫雪地中盛放着一束深红,这一抹深红被青衣白海棠环围,面上缚着丝巾,看不见姿色,辩不清真容。

便在此时,那深红之人回过眼眸,漫不经心的一望。仓促一对,触目惊心。两人皆愣得一瞬,随后各自转走目光。

这人是谁?

桥游思捧着手炉默行,在心中暗问。

“桥小娘子……”碎湖绕过廊角行来,弯着身子万福,手中捧着一对奇怪的物什,呈蓝色,辨样子仿似稍稍大一号的绣鞋。

表面光洁,内中有绒毛,鹿皮,风雪不侵,碎湖也穿着一双,只是颜色不同。

桥游思心中好生羞窘,看来,现下华亭刘氏的人都知道她不耐寒了,回转室中换了鞋,出室时遇上笑盈盈的刘氏。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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