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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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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天仍然还未放亮,四外漆黑一片,据是勋那通过后世各类文艺作品所得出的比这年代绝大多数人都要丰富的社会经验,对照思索,自己应该是被绑在了一间四面透风的矮棚当中。他歪着身体,半坐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背后,与脊背一样,都接触着一样硬而未必冷的东西——那应该是木柱吧。绳子绑得很紧,但因为是箍在铠甲之外,所以并不使是勋感到勒痛,理论上,这样的绑缚是无法限住一名真正有经验的江洋大盗的——只可惜,是勋既不是江洋大盗,又毫无经验……

他朝四外望望,黑漆漆的一片,棚中隐约有些暗影,大概是存放的大件杂物。尝试着挣了两下,不但挣不脱,反而不小心触碰到了仍然插在屁股上的羽箭,疼得他差点儿叫出声儿来。大概因为失血的缘故,口干舌燥,喉咙也开始发痛,但这些痛苦都无法抵御内心深处的恐慌——

这是户怎样的人家?他们应该天明以后,就会把我押送给袁军吧?会被交到谁的手里?若是惠衢,或许凭着这条三寸不烂之舌,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交给了老粗的李丰、乐就,恐怕便绝无幸理啦!

可是仔细再想一想,我又怎么知道李丰、乐就一定是大老粗了?终究自己对于那两人的出身、学识,就丝毫也不清楚啊,这又不是宋朝、明朝,武将九成九都是粗坯。而至于惠衢,即便他肯定是一位士人,但出身不详、履历不明、性格不确,自己又有什么信心可以说服他饶过一命了?是宏辅啊,你不要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吧,你这回是真的九死一生,深陷险境啦!

就不知道曹操是不是逃出了城去,日后得知自己遇难,会不会跟宛城之战后哀悼典韦那般,为了自己而放声大哭,并在史书上记下一笔呢?话说以自己目前的功绩,起码够个几百字的传记了吧,即便标题没名儿,也应该被附在某人的传后吧——会附在哪篇传后呢?《诸夏侯曹传》,还是《荀彧荀攸贾诩传》?

唉,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老天爷,你把我穿到这个时代来,就是为了让我先钻狗洞然后死吗?不,不,不,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可是为什么要让我受这种苦呢?直接在城中给我一箭,穿心而过,可有多痛……快——典韦啊典韦,你为何要多事,救下我的性命来!

他正跟这儿胡思乱想呢,突然就见到不远处又有亮光闪起,并且逐渐向自己靠近……

第十一章、熟悉剧情

是勋被人一棍子打蒙以后绑在棚屋里,本想着对方怎么也得等天亮了才会来押自己去领赏吧,却不料还在黑天半夜,突然有烛光逐渐靠近——是这家的主人来查看他们的俘虏吗?根据他的判断,这家亦为士人,但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可能身份并不高贵,要说服这种身份普通的士人,应该比说服袁术的将吏简单得多吧?他忍不住就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唇,仿佛是战斗前先抻抻膀子,做做热身活动似的。

灯光越来越近了,是勋逐渐看清了执烛人的身影,怎么……怎么还是那个女人啊?他家男人呢?又躲在暗处打算给我一棍?是勋想到这里,后脑不禁又是一阵剧痛,眼前也瞬间一黑。

好在,没人有兴趣再给个被五花大绑在棚柱上的俘虏来上一棍。是勋尽量宁定心神,仔细瞧过去,只见那少妇左手执烛,右手却端着一碗水,缓步走近。瞧她的神情,有四分的害怕、四分的羞涩,似乎还有两分的怜悯惋惜。

“你……”是勋话才出口,便被那妇人给打断了:“我……我见你流了那么多血,舀碗水给你喝。”是勋再次舔舔嘴唇,连连点头,心说我先喝了水再跟你搭话吧,实在是渴得难受啊,舌尖缺水,便如同机器缺油一般,这游说的威力要大打折扣呀。

只见那妇人弯下腰来,将烛台放在地上——是勋略略一瞥,这妇人倒好身段,但随即就想搧自己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琢磨这个?果然所谓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妇人放下烛台后。即双手端了碗,递到是勋的面前,是勋伸长脖子,贪婪地一口气喝干——呀,这妇人好纤长的十指。待到将水喝完了,“辩才无双”是宏辅虽然血槽仍然只有一半儿,但蓝条就几乎长满,可以放技能了——

“这位夫人。卿家与袁氏有旧否?”

那妇人疑惑地瞟他一眼:“不曾。”

“那为何要将某绑缚起来?”是勋急促地说道,“某已承诺,若匿得我时,百金相酬!”

妇人一边再次弯腰去捡起烛台来,一边淡淡地回复道:“儿夫要将你献与袁公,好谋州吏的位子。”

是勋心说真是短视的家伙啊,这袁术的官儿有什么好当的?“某乃朝廷大吏,若宽放我时,便将尊夫荐于许都,三、五百石立可致也。岂不好过在扬州为吏?”

那妇人轻轻摇头:“家中事,儿夫主持。妾身无可言也。”

是勋心说你也太贤惠了吧?急忙央告道:“便请夫人请了尊夫过来,容我与他相商。”

谁想那妇人还是摇头:“儿夫饮了酒,已睡下矣。”

“不是尊夫命你与我水喝的么?”

“不是,”那妇人似乎只会摇头,“是妾身看你可怜,故舀了水你喝。儿夫不知。”

老公吃醉了酒先睡了,老婆瞧见有人受伤流血,心有不忍,故此前来救护——这剧情怎么就那么熟悉呢?啊,对了,请教夫人,你夫家是不是姓杨,你娘家是不是姓包啊?

在是勋前一世的少年时代,《射雕英雄传》几乎就是男生的必读经典啊,所以他对其中的主要情节那也是熟极而流——完颜洪烈率人追杀丘处机至杨铁心家中,结果中箭负伤,全亏杨夫人包惜弱的救护,才得活命,于是那鞑贼便勾结汉奸,杀了杨铁心,掳走包惜弱……

这前半段的剧情,与自己目下的处境,是何其相似乃尔……哦,也有所不同,那就是自己并不仅仅中了一箭而已,还做了人家的俘虏,是被绑起来了。就不知道眼前这位就容貌而言或许可以和包惜弱媲美的妇人,是不是心肠也很软,也跟包惜弱似的见天儿救护小猫小狗小兔子,故而也肯放自己离开呢?

是勋觉得有门儿,正好趁他老公醉卧,装装可怜,骗这妇人把自己给放了吧。他本有演戏的天赋,于是挤挤眼睛,哭丧着脸道:“尊夫若将我献于袁氏,恐怕难逃一死,夫人哪,救人一命,胜造……”突然想到这年月佛教还不流行,只好改口——“救人一命,乃积德善行也,还请夫人宽放于我。”

那妇人却不肯答允,只说:“妾身如何敢背了丈夫,宽放于你?”转过身去便要走。是勋急了,高声叫道:“且慢!……请教尊家姓氏?”

妇人转身瞟了他一眼:“夫家姓秦。”“原来是秦夫人,”是勋咬牙忍着痛,哀告道:“便不肯宽放某时,还请夫人帮忙包扎了伤口,免我血尽而亡。”

秦夫人为难地皱了一下眉头:“这……妾身不会包扎伤口……”是勋心说这你就要比包惜弱差得远了——“既如此,还请夫人取了刀剪来,为我截了这插着的箭杆吧……”

他觉得良家妇女不会包扎伤口很正常,不会使剪刀就不可能了。那先诓得这妇人取了剪刀来,给自己截断箭杆,好趁机会再多劝几句,说不定对方心肠一软或者受不了自己的“唐僧”般语言轰炸,就肯乖乖就范哪。可他想不到的是,那秦夫人却瞬间羞红了脸,说一声:“那地方……妾身不能……”转过身就小碎步地逃掉了。

是勋心说怎么了,你倒是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啊!什么地方你就不能……啊呀,不会是因为那箭是插在我屁股上,所以你才害羞,不敢取剪刀来截箭吧?我靠世上还有这种女人吗?宁可让一个大活人把血流尽而死,也不敢帮他一把,就因为他的伤在屁股上?!你真是白长了一副风姿绰约的好容貌啊,我真是白对你寄予厚望啊!

眼见得秦夫人越跑越远,是勋连喊两声都无回应,直气得紧咬牙关,恨声不绝。他就不禁想到了自家的妻妾,倘若是她们在这里,遇见这种情况会怎么办?管巳是绝对懂得如何包扎伤口的,曹淼倒未得知,但应该不怕截断一个陌生男人屁股的上的箭杆——这又不是明朝、清朝了,你哪儿学来的这种封建思想啊?!

等等,不对……倘若是我擒了一员血淋淋的敌将,绑在家中,恐怕她们两人便连水都不会端去给人喝,而且一言不合,怕会当场拔出刀来,将对方一刀两段……想到这里,不自禁地就打了一个冷战。

完了,完了,最后的希望也消逝了,现在只好跟这里等着,一直等到天亮,要么自己真的血尽而亡,要么被押去袁氏营中,斩下首级……不,还有机会,我这张利口说不得无知妇孺,难道还说不得男人么?等明日那姓秦的来押自己,再好好地劝说,许以千金也罢,许以二千石也罢,反正空头支票先给开着,定要说得他不但当场宽放自己,并且倒头便拜!

他把明日可能遇到的种种可能性都想了好几遍,大概是失血的缘故,想着想着,就觉得头脑昏沉,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很快做了一梦,是他很久都没有做过的那种梦的类型。

他在梦中,回到了自己原本的时代,似乎是在课堂上参加考试。试题发下来,隐约见得是《尚书》中的题目,越想越是头大,不禁一拍课桌,站起身来,大声质问道:“这是要按夏侯胜的解释来答题,还是按夏侯建的解释来答题呢?”上面站着的监考老师白发苍苍,怒冲冲一拍讲台:“汝是古文派,如何敢按今文派大、小夏侯的解来答题?!”

是勋一惊之下,颓然坐倒。突然觉得旁边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转过头去一瞧,原来是“同桌的她”——那女生偷偷递给他一张纸条,低声说:“正确答案都在上面。”

是勋大喜,急忙接过纸条来摊在桌上,就待照抄,可是纸条上字迹模模糊糊的,根本就瞧不清楚。正在惶急之际,突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为啥要正确答案?老子都能自家注经了,还要什么正确答案?!”于是再次站起身来,理直气壮地说道:“郑老师,我都把同学们推荐做了五经博士,我就够当教授了,还考什么试啊?我回家了,曹公还等着我哪!”背起书包,朝外就走。

醒来以后,他不禁潸然泪下,心说当初那么讨厌上课和考试,如今想再回到那种虽然乏味却很平静的生活中去,正如此梦,再不可得矣。梦中那白发的监考老师,分明就是郑玄嘛,自己如今就连做梦,也都梦不见前一世的故人了,而全都是这一世的……话说那“同桌的她”又是谁了,相貌好生熟悉,难道是……甘氏?!怎么又会梦见她来?!

正常的意识逐渐恢复,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这是什么时候了?往棚外的天空瞧了瞧,都将近中午了吧,怎么这户的男主人还没来押解自己?一夜兵荒马乱的,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他倒是真恨这家人,还诅咒这家人死绝呢,可是万一他们出了啥事儿,要没人发现自己,自己可会活生生渴死、饿死在这矮棚之中哪!

当下惊慌地挣扎了两下,可是绑得甚牢,根本挣扎不脱,是勋就不禁暗中咒骂道:老天爷呀,拜托你不要太过凶残好吗?!

正当此际,忽听得脚步声匆匆响起,只见一名男子手提长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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