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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第6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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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仪为大宗,氏伊、是勋这支为小宗,然而大小宗也并非一成不变的,是勋的势力日强,很可能异日篡夺了大宗的地位。原本是仪觉得,若能使自家子孙永享福禄,就算把大宗的地位让给是勋亦无不可啊——总比他脱离出去自立门户,从此不管大宗的死活要强。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了此是勋为假,身上并无氏(是)家血脉,他却断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了。

因而关照是宽,说你得防着点这事儿。你大哥是个没本事兼没主意的,老四也不靠谱,幺儿貌似跟是勋彻底的一条心了,将来卫护大宗之责,就全要落在你的肩膀上啦。

写完信,遣心腹家人送往海州。是宽听说老爹来信,急忙恭敬地接过,先洗手,再展开,才读了几句,就不禁面色大变。是叔勉心说老爹真是昏了头了,这种事儿自己咽了就好,干嘛一定要告诉我?!我就算跟是勋再怎么不对付,终究还是兄弟啊,不知道此事,便如同是峻一般,兄弟仍有得做,既知道了此事……此事再无可善了之理!

当即就将书信搁火上烧了。送信的家人还奇怪哪,三公子这是啥意思?就听是宽吩咐他:“汝归营陵,可对父亲说,吾一时不慎,未及拆封,便误烧了书信也。”家人说我可不敢对老爷撒谎。是宽双眉一挑:“吾何曾命汝诓言?但直陈所见,并直陈吾教汝之言可也!”你就跟老头子说,我是看完了信再烧的,但同时也得告诉他,我教给你说哪些话。

家人一头雾水,只得告辞返回营陵。是叔勉终夜难眠,第二天一早便前往麋府上拜望,对大舅子麋竺说,他想要前往许都中央就职,请麋氏帮忙找找关系和渠道。麋竺闻言吃了一惊,忙问:“叔勉欲弃我耶?”

自从当年跟曹宏兄弟斗法失败,麋子仲就觉得自己前途一片灰暗,只好听从是宽的建言,牢牢保住陶氏兄弟的大腿,才算勉强维持住了权势,没有太大的衰退。但其后曹氏兄弟虽被曹操陆续召走,陶氏可也呆了没多少年就跑许都做寓公去了,并且曹操分徐州为海、徐二州,新刺史上任,对麋氏这种地头蛇是敬而远之啊。是宽倒因为自身的才干为新刺史看中,得任海州别驾,麋竺反出其下——所以这年头,倒过来了,反倒是麋氏得抱是宽的大腿。

所以是宽一说我要走,麋竺当场就急了,说兄弟你想要抛弃我吗?

是宽说舅子你也没有远志,就想一辈子窝在老家当土财主,我要始终留在海州,又能帮你多少呢?“若得为朝官,你我姻戚乃可俱荣也。”麋竺想一想也是道理,就说你族弟是勋不是曹操的心腹吗?你大可以走他的门路赴京啊。是宽摇摇头:“吾与其不睦,子仲素知也,况……实不愿与之为伍……”

第十二章、乃可掳去

是勋、是魏等一路南下,前赴许都。既然进了汉地,是魏就想换穿汉家衣冠,是勋说先不必,你就穿着胡服入都去觐见天子,天子必有赐服,到时候再把天子所赐穿戴起来,乃更见归附之诚心也。是魏一听挺有道理,也便应允了——不过自从是勋给他行了冠礼以后,是魏虽然日常胡服,却始终没有髠发,而是跟汉人似的顶结发髻。

是勋趁机引诱他在拓拔部内搞服装、礼仪改革,一从汉俗。是魏说儿子本来也打算这么干来着,但一来我爹反对——终究他才是正牌的酋长啊,我拧不过他——二来么:“儿等日夕纵马,射猎、放牧,汉服宽大,多有不便。”

是勋说汉服也不是全都宽大的,想当初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就把很多胡服的要素引入中原,此后汉朝建立,所谓的“汉服”,种类很多,就也有便于骑马驰骋的。我没要求你一定要上衣下裳、深裾广袖,甚至还带蔽膝啊——他心说那套玩意儿我自己都穿不惯——我要求的汉家服饰只有三点:

一,结髻而冠,不髠发,亦不辫发;二,衣襟右祍;三,贵人着汉饰、佩玉。

是魏大喜,说要就这点儿要求,我爹必能应允——他在是勋面前提起自己正牌的老爹诘汾,乃称“我父”,称呼是勋是“父亲大人”,或者汉家俗谓的“阿爷”,以作区分。

不日即返许都,是勋也没通知亲朋、同僚来迎,静悄悄地先进了城外的自家庄院。与管氏父女和儿子是复相会。是复小家伙也已经十一岁啦。可是瞧上去似乎有点儿木讷。是勋叫他给是魏磕头,称之为兄,管巳见了,神情就有些不大乐意。好在是魏小伙儿挺机灵,赶紧也跪下来,跟是复平礼相见,管巳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是复多年不见老爹,多少有些生疏。倒是一直缠着是魏,要他给讲草原上的事情。是勋跟管巳久别重逢,倒正好将二子遣开,方便说一些悄悄话,当晚再做一些悄悄事。

且说翌日起身,正在吃早饭呢,突然门上来报:“秦先生求见。”是勋赶紧叫请进来,见了面即上前牵着手问:“宜禄伤可大好否?”

想当日在鄮县港口一番恶战,秦谊秦宜禄被留赞一刀劈在胸口上,直接去了半条命。是勋都在考虑该怎么安置他的孤儿寡妇了。好在及时裹创,运回广陵寻医疗治。这才把秦宜禄从鬼门关上给扯了回来。是勋心中不免吐槽,说老曹这是你没福气啊……阿稣你也没福气,当不成曹操的干儿子了……

但是秦宜禄伤势过重,是勋退兵的时候他不便跟从,于是就暂且留在广陵,等伤养好了,直接返回许都自家。至于那位留赞留正明,是勋虽然费尽心机收了他,可是想到这江浙蛮子跟自己回了幽州也无事可做啊,干脆写一封荐书给陈登,使为门客——待遇肯定得比在会稽的时候强才成。

是勋不大瞧得起秦宜禄,可是终究主从多年,这没有热情也多少产生点儿感情了,见对方精神旺健,行动自如,心中也自欢喜,扯着手就问,你伤大好了没有?秦宜禄说我伤势早就好了,劳烦主公牵挂,随即话锋一转:“主母使吾来问主公,既已归许,何不入城?”

是勋听到这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回来了不先去见大老婆,倒跟小妾这儿留宿,非礼也,也难怪曹淼不乐意啦。可是等真的进了城,诸事缠身,再想出城看管巳和是复就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了,所以他才打枪的不要,悄悄地进村儿……就想瞒过曹淼来着。这谁啊?是谁把消息给泄漏出去的?!

转念再一想,曹淼在管氏的庄院里暗布眼线、棋子,那也是情理中事吧——这只是宅斗的最常见桥段,没有见天撕逼,你就得意去吧。当下只得轻咳一声:“呃,这个……误宿也,不得不暂息庄中耳。”你说啥,绕了远路了?我在许都城外就不准迷路吗?你管那么多!

本来想在庄中多跟管巳盘桓几天的,既然曹淼遣了秦宜禄来问,那没有办法,只好打点行装,今天就进许都城去。可是是复扯着是魏不肯撒手,是勋笑着解释说:“汝兄要觐见天子,且待见过,再出城相伴于汝,可好?”是复小脸儿一扬:“儿亦要见天子!”

是勋差点儿脱口而出:“你见那玩意儿干嘛?”好在及时给咽了,摸摸是复的小脑袋:“儿尚幼也,待及冠且学业有成,必能得见天子。”以是勋的地位、资历,是复只要一成年,必能蒙荫为郎,还怕见不着天子吗?只是到时候见的是哪位天子,那就不好说啦……

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之所以到死都没有篡位称帝,一是狠不下心、抹不开面子,还想继续披着汉臣的旧皮,二是大势未足。倘若大势已足,你瞧他会不会对汉献帝下手?在大势面前,个人的意愿算个屁啊。而就是勋的努力方向而论,汉朝反正是完蛋定了的,新王朝与其晚建,还不如早建。当然啦,他必须躲在幕后,空出前台,且让董昭他们去表演。

一行人就此离开庄院,午前进入了许都城。此时的许昌,作为帝都已有整整十年了,城池经过多次翻修、扩建,规制虽仍略逊色于故都雒阳,却与邺、长安等名城大邑不相上下。进得城来,但见街道规整,房屋鳞次栉比,人口繁盛,摩肩接踵,真是热闹得无以复加。

在曹操俭朴习惯的引领下,在无数马屁精群起仿效下,一改桓、灵时代的奢靡之风,官员们往往以穿蔽衣、乘柴车、满面烟尘为荣,但这儿终究是国家首都,得讲究朝廷脸面,衣服可以旧,却必须整洁。加上平民百姓才不管你那么多,在礼制允许的范围内,但凡有几个富裕钱,谁都会想吃得好一点儿,穿得光鲜一点儿。所以是魏满眼都是绫罗绸缎、奇珍宝玩,五光十色的,晃得他都眼晕。

“汉之富也,竟一至若是!”草原上来的小胡人以前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是勋微微一笑,即问是魏:“儿颇爱否?”是魏说我当然喜欢啦,我只恨没有托生在汉家,不能常见这般盛景。是勋说你喜欢就好,你若是想要啊——挥鞭一指:“乃可兴师犯汉,皆掳去也!”可以领兵来抢啊,抢回去就都是你的啦。

是魏闻言大吃一惊,赶紧躬身辩解:“父亲大人毋得戏言,儿绝无此般恶念妄心,天日可鉴!”同时还免不了偷偷抬眼去观察是勋脸上的表情。

是勋轻轻摇头,说你不必发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也不是要试探你,而是想跟你讲讲这其中的道理——“汉之富也,乃长年耕种积聚所得。汝草原人不识耕种,欲得汉物,一则互市,二则掳掠。然互市乃可久长,掳掠只得一时之欲也。汉地若被兵,则百姓离散、田地荒芜,何以长久资供?汝等不识耕织,即得汉地,亦不过放牧牛羊也,则与此前何异?”

抢东西就是一时爽快,在破坏了原本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前提下,想要长久富裕,那是做梦。你们草原人要想也象汉人这般富裕,那就好好地放牧牛羊,用产品来跟汉人交换,如此才得长久。

“汉人亦有匠也,不识耕织,然可以器易粮、易帛,食用不逊农人,若使其据田,必饿死矣。乃知天生种类,各有所长,以其长而易其短,乃得滋繁,用其短必毙,恃其力必亡也!”

是魏躬身受教,旁边的诸葛亮也直点头:“先生所言,天下之至论也,使人人得而遵行之,则安有战乱?”是勋瞟了他一眼,心说孔明你也别太过天真,道理归道理,道理抵不过贪欲的例子,古往今来难道还少吗?

很快便抵达自宅,曹淼一手抱、一手牵,领着两个闺女儿,偕同仆伇、宾客等,早就出了大门来迎候。是勋望着这一大家子,既感自豪,又难免觉得肩膀上沉掂掂的。

相互见礼已毕,众人簇拥着是勋入内。才进大门,是勋直接就从老婆怀里把小女儿是云给抢过来了。是云乃是勋出镇幽州以后才降生的,他此前还从来没有见过,所以才如此急不可奈——适才在门外,众目睽睽之下,这年月的士人总要装一副情感不露于外、礼仪发乎于中的迂腐之态来,不好太过急切,这不是终于进门了嘛,就不用再戴假面具啦。

是云虚岁已经四岁了,可是抱在怀中觉得甚轻,再瞧形貌,显得格外娇小。是勋就有点儿不明白啦,一般情况下头胎才容易营养不良——故此夭折的也很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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