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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转向前方。千丈之外的四人已左右散开，乃是摩拳擦掌的动手架势。他抬手轻轻抚摸了下眉心，眼光中冷芒闪动。少顷，其抄起了袖子，冲着幸灾乐祸的监寅一甩下巴，咧嘴冷嘲道：“贱人！你以为残星碎石便能挡住我的去路？不妨试上一试，如何……”
“你……”监寅笑脸一僵，颇为尴尬地看向左右。都是名讳惹的祸！被人当面辱骂，根本难以辩驳。而明知那小子手段诡异且遁法神奇，才有意选择此地来一场伏击。可对方接下来的话又是何意？难道这番苦工又白费心思……
不及多想，监寅强抑怒火，转而叱道：“尚未动手便要逃命，你胆量何在？”
“哼！一己之力，与四位妖王高手周旋，谁敢说不是胆量所在？你个贱人倒是大言不惭，有种上回别逃……”林一反唇相讥，以凛然气势不输阵仗，接着又佯作随意地说道：“那两位妖王看着面生，妖域之中倒是高手济济啊……”
当面揭短，犹如打脸。自知话语交锋占不到便宜，监寅‘哼哧’了两下之后索性不再出声，唯有两眼中杀意渐盛，却不忘与数十丈外的金圣暗暗示意。
金圣依然在冲着林一狰狞笑着，土黄的虎脸上带着莫测的神情。他好似在盯着到口的猎物，却又强自忍耐着由衷的快意，抢先说道：“那只是我的两个弟子，并非什么妖王。而我等与妖域全无干系，今日只为了结私人恩怨而来……”
妖族的传承就在眼前，加上即将奔赴的紫薇仙境。假以时日，妖域又算了什么！
话音才落，金圣已慢慢伸臂抬起双手。随其动作，监寅与另外两个壮汉往前欺近，杀机一触即发……
在这四人来时的那块巨石之上，德天的华传子默默伫立着。看那四位高手即将要合力去对付一个小辈，他虽有疑惑却无动于衷，兀自手扶长须而神色莫名……
仓促遇敌，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对手四人便已从千丈外逼来。林一抛开心思，周身气势一凝，随即双眉斜挑，明澈的眸子里忽而泛起一层血色涟漪，有紫赤的光芒咄咄欲出……
“轰、轰——”
恰于此时，突然有隐隐的闷响从远处传来。
突如其来的动静，使得敌我双方皆是一惊，顾不得再有动作，忙各自循声望去。不过瞬间，一个个错愕不已……
在林一右手后方的十数万里之外，几块拦路的大石在巨响中化作乌有。随后在那闪动的光芒与碎屑尘雾之中，霍然冲出来三道强横的人影。其为首的乃是一位银发银须的老者，面相庄严，怒目圆睁，却很是脾气暴躁的模样。但凡有挡路的残星碎石，尽在他挥袖之间崩溃殆尽。一行三人气势如虹，所向披靡……
见状，林一禁不住暗暗动容。残星碎石看似寻常，却似千淬百炼而堪比金石之坚。对自己来说，若想将其击碎或许不难。而那老者只不过在随意挥袖之间，便已将数千里内所有的阻碍扫荡一空。那该有着何等强大的修为……
“林一，你我仙境之中再会……”
随着惊慌的喊声响起，林一诧然转首。本来势在必得的金圣，却在此时带头遁向远处。其他几人不敢怠慢急急追去，竟有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轰——”
有些熟悉的轰鸣再次传来，已然到了近处？林一强作镇定看去，还是忍不住又一阵心头大跳。约莫百里外的那三道身影根本未作停留，擦肩而过，倏然已去万里，几如幻觉，叫人目不暇接！
那应该只是一种寻常的赶路之法，竟然远远快过了星舟……
须臾过后，三道身影渐渐消失。林一兀自满目的惊疑。
虽然前后不过转念之间，林一还是看清了方才的大致情形。可愈是如此，愈是叫人心绪难安！
林一凭借自己的神识与眼力，根本看不出那老者的深浅。而如此狂横的威势及惊人的手段，均为平生仅见。此外，在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无意中投来匆匆的一瞥……
不过，与老者同行的另外两人，却可以稍见端倪。那是两个气势不凡的中年男子，只是一个身材高大健壮，一个体态与自己相仿。其修为比所见过的苍季要强出一大截，应该介乎于天仙与金仙之间。
由此可想而知，老者的修为必将更加的强大且深不可测……
那老者是界外的哪一家高人？而其现身之际，使得两位妖王以及德天的华传子顿成了惊弓之鸟。如此这般，是因早便相识而心怀畏惧之故，还是猝然间的惊吓所致？
不对啊！记得成元子说过，界外七家仙域之中，修为最高者不过金仙的后期。是他所说有误，抑或是老者来自别处？
依稀仿佛，那老者好似与所见到过的皓度仙尊有得一比。只是一个骄狂外放，一个内敛宁和……
老者究竟是谁……
“林老弟！你我是否接着赶路？”
便在林一心绪不定之际，余恒子适时飘出星舟飞到了近前。他询问了一句之后，犹自为亲眼所见而感到不可思议，禁不住出声叹道：“方才的情形，可真是叫人惊心动魄！界外高人无数啊……”
林一悠悠回过神来，与余恒子微微颔首示意，转而冲着紫薇仙境的方向凝眸眺望，缓缓长吁了下，轻声附和道：“界外……高人无数……”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去留无羁
又一月过去，前方那烟花般绚烂的飞虹忽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狰狞而冰冷的残星与碎石。其中的缝隙之间，一条星舟依然在执着地往前！
行至此时，四周的一切略有不同。遍布暗空的大小碎石，不再如从前那般静而不动，而是在朝着一个方向缓缓飞行着、悠悠翻滚着。这像是一场亘古已久的追逐，只为在荒寂中寻找一条没有尽头的旅途！
穿行此间，彷如跋涉在一片荒芜之中，又似趟过一段光阴的废墟……
当星舟再次越过了一块碎石，好似于突然间刺破了一张无形的网。暗空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继而稍稍扭曲了下，前方的情形为之霍然一变。
一方无际的暗空之中，没了残星碎石，只有远近漂浮着的一截石亭、半间楼阁、几片飞檐，还有凌乱的破窗门扇及坍塌的房舍宫殿。其不无悬而静止，如同被时光封禁了一般，犹自沉浸在崩坏的那一刹而不愿醒转……
不知不觉中，星舟已停了下来。
星舟之内，林一与邢乐子等几个炼虚的修士皆是一般无二的神情，各自呆坐着看向前方。追寻了近八个月，只怕早已穿过了界外仙域，却又一头扎入到了一方死寂之中。这，便是传闻已久的紫薇仙境……
“我等要去的升仙台，尚在百万里之外。星舟不足为用，且御空而去！”
余恒子及其他几位合体修士对此处并不陌生。他招呼了一声，打开星舟的舱门之后，又示意道：“即便此行无果，得以亲身见识一番，亦算小有收获。林老弟！请……”
众人各自从原地站起身来，一个个的脸上没有欣喜的笑容与抵达目的的振奋。辛辛苦苦赶赴一场不属于自己的盛会，难免叫人感到落寞。有的时候，真相意味着大失所望！而余恒子所言不错，来之安之，见识一二，与修为境界不无裨益……
林一依然坐着不动，默默目视着前方而神有所思。
这一两个月来，林一始终在星舟中阖目独坐。他避开打扰，闹中取静，只是为了一个人好好的想一想。
一个小道士，在机缘凑巧之下踏上了仙途，并从偏远的大商，走过大夏、九州，最后来到了仙域。活了六、七百岁之后，终于有了一身当初不敢想象的合体修为。又能如何呢？过往的蹉跎，且不必提。仙道的逍遥，依然渺渺无期。虽谨守本心常在，奈何总有是非眯眼，风雨逼人！
是诸多的纠缠让人不胜其烦，还是对莫测的界外多了惧意？是对尔虞我诈的纷争心生厌倦，抑或是那遥不可及的仙道让人徒添茫然？
不经意间，已然置身于奔涌的潮流之中。湍急与疯狂，让人难以回避。不甘随波逐流，却无从挣扎。想要挺立潮头，又心生无力……
梦想简单，路很艰难！
又该怎样呢？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既然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岂能就此止步不前！
而说千道万，不妨扪心自问。曾经不以外物所动的自己，如今却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感到了几分莫名的恐慌。是怕仙帝的传承旁落，还是怕就此永远失去琪儿……
“林老弟……”
当余恒子的话语声再次响起，林一倏然收回思绪。缓缓起身之际，他忽而又抬手摸向眉心。令其微愕的并非三修印记，而是识海之中的两把玉尺。
那是来自于昊天塔的宝物，一直在识海中老老实实呆了近三百年。色泽金黄的乃是龙梵尺，莹白剔透则为昊天尺，两者皆透着慑人的气机与无上的威势，颇显神异莫测。便在星舟停顿的一刻，仿若有召唤传来，两把玉尺突然光芒一盛，继而相互环绕盘旋起来。其彼此间散发出来的气机颇显诡异，好似透着一种莫名的愉悦。与此同时，体内气海中的太初神力与之遥遥呼应……
“机缘在天，成败由他！林老弟莫要介怀……”
众人相继出了星舟，只有余恒子还在等着林一。他见对方神色郁郁且举止迟疑，禁不住好心地劝慰了一句。
林一暗吁了下，抬手轻轻一摆，将诸般心思暂且放下，转而淡淡一笑，说道：“机缘在人，是非由我！”见其恢复了往日的气定神闲，余恒子稍稍心安，随声附和道：“去留无羁，方可舒卷随意。而患得患失，难免叫人乱了分寸……”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飞出了星舟。在那暗空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线天光乍泄……
……
这是一座山，一座悬空的山。其山峰与左右两侧的山麓，以及下方的山根，皆淹没在白茫茫的云雾之中而难见端倪。显露峥嵘的，乃是一片数百里方圆的山坡。而上面的山石呈五色混杂，光秃秃的寸草不舍，只有粘稠如水的元气在四周荡漾不休。
在山坡的当央，矗立着一座百丈高、千丈宽的巨大白玉牌坊。其上的匾额正中，十余丈长短的三个大字‘升仙台’古朴雄浑，远远观之，沧桑的气机与赫赫威势令人心生敬畏并望而却步。
不过，这一片宽阔的山坡，却被巨大的牌坊从中一劈两半，俨然内外有别的两方天地且禁制分明。其内侧尚不见动静，外侧却有人捷足先登。
此时，牌坊前数十里外的山坡上，早已聚集着数百位修士。其各自成群，尊卑有序。
临近牌坊一侧，一位相貌寻常的老者正与四人见礼。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仙人境界的修士，对方则是才将赶到此处的妖王金圣一行。
“见过华家主！承蒙不弃，让我等无家可归者有了落脚之处，哈哈……”金圣与监寅各自带着满脸的笑容，另外两个弟子也依着修士的礼数随声附和，一个个俨然便是谦逊知礼的好人模样。
德天的华家主，名为华权子。其一身素衣长跑，须发斑白，神色内敛，乃是位金仙初期的高人。面对金圣与监寅的恭维，他带着皱纹的脸上并无几分笑意，只是稍显敷衍地寒暄道：“我华家人单势弱，免不了几位道友的襄助。于此等候之际，不妨歇息一二……”其拱拱手，全了礼数，转身走至一旁盘膝而坐，再没说话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