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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回忆录-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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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莉儿为了照顾我的面子,用手掩着嘴,没敢放开身心大笑。但是那笑来势凶猛,一只手怎么也抵挡不住,她干脆背过身去笑了。在心仪的人面前露出这种丑态,就像接见外宾时突然掉了裤子,窘得我欲哭无泪,几乎想学日本人,切腹自杀。

莉儿笑了几分钟都没笑够,好不容易转过身来了,还是不停地“哧哧”叫,那声音仿佛一条响尾蛇在示威。一个话题泡了汤,尴尬得我心急如焚。此时汽车来了,我莫明的一颤,像是一个虚度年华的浪子,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白了头发,沮丧加忏悔,恨自己浪费了青春,浪费了机遇。莉儿缓缓地站起来,朝我笑了笑,但这一笑不像刚才的笑,看上去带了几多的无奈。我也勉强还了一笑,想说些什么,但实在找不到话题。

“萧海,你的感冒不轻,得看医生去了。”她严肃地像我妈,掏出一包餐巾纸塞在我的手中。汽车停了下来,莉儿又轻轻地说了一声:“我走了。”然后很迟钝地移动了步伐。

我觉得我们像在生离死别,不过二十天的寒假嘛,用得着这样吗?想着车却开了,她伸出头来向我招手。我跑上几步想跟她说声再见,但喉咙里卡着一口未咳出的痰,那两个字因为交通堵塞,没能上来。我只能用小黑送我们的眼光送她远去。汽车不见了,我失望地转身往回走。林平正站在身后的不远处,一边吃草霉一边笑着看我。我摊了摊两手抿嘴一笑,表示无奈。怎知他却用祝贺的神情向我说道:“你真幸福。”我不禁想起了张敏,想起了在李斌家的那顿晚饭,的确我比他幸运多了,至少没有人跟我争莉儿。虽然我知道莉儿经常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信”,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危险。我不知道该跟林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两个人推着三辆自行车,一路默默无闻。也许此时就是无声胜有声吧!

五十五

 告别了林平,我也该回家了。朋友在一霎间散了个净光,心里觉得很空虚,胡乱地想着寒假该怎么过,漫漫长日如何煎熬?难道真的要在母亲的监督下每天面壁两小时?休学式那天,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要到同学家去走一趟,也不等他们说答不答应,我就把电话挂了,并不是我迫不及待,而是为了先下手为强。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答应我去同学家玩的,而现在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们也无可奈何。再加上我口袋里有这一张还算拿得出手的成绩单,大概不会受到多大的训斥。

果然,一切如我所料,母亲只在我刚进门时说了我两句,紧接着就问我有没有吃过饭。吃饭是万事大吉,化干戈为玉帛的前奏。爸要看我的成绩报告单,我问心无愧地交了上去。他看后扬了扬眉头,但马上又紧绷了脸,拿我和陈世杰比较,说他考了多少多少,最后加一个总结,应该继续努力。这番话我早已听得不厌其烦。小时候我考第一名他也是那句话,那话像是铜打铁铸的,十年了,雷打不动。如果它能像桌椅之类的东西拿去卖,肯定被视为文物。一边吃饭,一边听他的话,就如一边上厕一边看报,顾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于是我一个劲地吃饭,尽量的用美味来麻痹耳朵的注意力,以求耳根清静。

吃了饭,便上楼睡觉。钻进阔别已久的那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被窝,困意像夏日的乌云,黑压压地坍下来。刚刚合上眼,我就进入梦乡不省人世了。揍王亮一顿成了我梦的主题。

寒假为什么叫寒假?我总是这么无聊地问自己,以打发难挨的时间。是因为孤独寂寞感到寒冷,所以叫寒假。我想是吧,可惜这么快就让我猜到了答案。现在又得换一个问题了,就问老刘为什么会找不到老婆吧!这个问题好,答案多,够得我享受几天。

好不容易挨到了年末,家里忙着新桃换旧符。本以为能帮父母干点活了,不会再感到无聊,也可当是尽一片孝心。不料母亲说我在寻找借口开脱,把我赶了书房,硬要我看完两个小时的书。我是抱着木炭亲嘴碰了一鼻灰,只能殃殃地在纸上写一句“劳动最快乐”以示羡慕。透过积满灰尘的铁栏栅,望着窗外的蓝天,我觉得我像一只笼中之鸟,此时我又想起了小黑,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它换一换。现在它大概正在莉儿身边戏耍吧!也不知道莉儿过得好不好,还有张敏他们,云芝有一段日子没给我写信了,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真想去看看他们。唉!可怜我是一只笼中鸟,飞不出去。我转头望了望自己四四方方的小房间,真像一座监牢,为什么我们的房子都这么方方正正,多些菱角不好吗?人在失落的情绪中往往会显得弱智。我想我就是一个例子吧!

我翻出云芝、陈小川的信件,和在海岛拍的照片,想从中回味出一些喜悦,可是功效不大。云芝的信正如她所说,实在找不到能写的东西,除了废话,还是废话,基本上就是彼此来来回回说一声“学业有成,考上理想的大学。”陈小川的信虽有天马行空的胡扯,海阔天空的瞎说,但范围太广了,反而让人觉得空虚;那些照片莉儿她们分走了不少,我手中的全是筛子底下的碎米,大浪淘出来的细沙,好的全让他们几个掠夺干净了,拿着欣赏,就像在欣赏一大堆瓦窑堡出土的碎瓷片,看的人也会不约而同的跟着把心碎成一片片。

大年三十的夜晚,烟花爆竹满天飞,大有和天上星月争辉的气势,可惜它们还没飞上天就灰溜溜地败下阵来,落了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这么响几声似乎能炸出一个太平盛世来,这声音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就从未间断过,即使八国联军侵华那年也不意外。爸给我也买了根烟火,可我没有兴趣,一个人在丢失了钻石的时候,哪里还会有欣赏花好月圆的闲情雅性?那根烟火就被我安安静静地冷落在门背后面壁思过。五颜六色的烟花的确很美,放上天像是仙女散花,但是如果整晚整晚都是同一个景头,那就很乏味了。我一直呆呆地坐在阳台前,思绪在爆竹的恭送下上了天,天南地北的开始乱逛。人无法自由,但灵魂是不受约束的,这大概是唯一能让我感到欣慰的事了。

大年初一,有客人来了,家里忙得不可开交,客人们滑拳,打麻将,吵得不亦热乎。我关了门,拉了窗帘也挡不住那些粗鲁的声音,被迫无奈只好逃到外边去避难。闷闷不乐地走在田间,很像沦丧了国土的难民,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来的都是我的堂兄,堂姐,其实他们的年龄和我爸相仿,只因辈份差别,才不得不曲将来拜年,我看得出他们压根就看不起我爸。他们的子女本应该叫我一声舅舅或者叔叔,可他们也省了,谁也没叫。这我倒无所谓,叫起来反而让人毛骨悚然,好像我已一大把年纪了似的。转了一圈,我还是回到了家里,正巧碰到他们告别。堂兄、堂姐一个劲地赞我长高了,然后加一句一定要考进大学,为你爸争气。我勉强摆出一堆笑,敷衍几句便进了屋。屋里脏的可以,像是招了空袭似的。地上烟头、果皮、甘蔗渣、瓜子壳横尸遍野;桌上剩菜、剩饭、茶杯、剥了皮的桔子、咬了一口的苹果一片狼籍。我不愿去理会,只顾把自己关进“监牢”以求与世隔绝得到片刻安宁。其实妈也不要我帮忙,她看见我做家务,像看见杀人一样紧张,她最愿看到的是我看书。我不懂妈为什么这么看重大学,难道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真的这么可怕?难道农民的生活像罪犯一样不见天日?难道农民这么卑贱?

五十六

 客人到我家来,我倒还可以离家出走,躲个一时三刻,最苦的是我到客人家去,那就没这个自由了,要不然会被称作没教养。你在客人家哪怕你是无所事事,坐冷板凳,你也必须耐着性子把它坐热。幸亏我是个学生,对这种刑罚习以为常了,不至于坐到一半,骨头像豆腐渣工程一样塌掉。尽管是受苦受难的事儿,但礼尚往来又不能违反。

初三那天早上,在父亲刚柔并济的劝说下,我还是无可奈何地提上堂兄们送来的礼品去了姑妈家。年初的中巴车,像是粮库里的老鼠,只只都塞得结结实实。也幸亏交警同志,深明大义,能够理解司机的苦衷,并不多加干涉,不然若是按每超载一人罚款50元计算,二、三天下来恐怕司机已经倾家当产,尸骨无存了。萧镇的马路时常能像市场那般欣荣,确实离不开交警同志的功劳,如果不是他们时时在家中举杯祝愿,哪有萧镇交通的繁荣昌盛啊。萧镇前年就已经被国家评为文明乡镇。在文明乡镇里生活的人民自然对文明有独到的见解,追求文明就好象追求成功,它的精妙之处在于追求的过程,一个人一旦成功以后,他就可以以成果人士自居,无论他以后说什么,做什么,在别人看来都是成功人的行经。文明也是如此,已经凭上了文明乡镇的地方,无论怎么样,总还是文明乡镇,既然如此,大家也就无须注重细节了。所以尊老爱幼,孕妇、残疾优先,以及排队之类的小事在萧镇向来是不被重视的。挤车的时候,挤哭了几个祖国的花朵,那纯属意外,多数人也对此表示可以理解。看到市民们在车门前热情似火的英勇劲,我的双腿有些颤抖,望着过饱和的中巴车,满怀孤虑,不知该进还是该退。那售票的老小姐,不愧为汽车中人,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只说了“上车吧!”三个字就坚信的把我拖着塞进了车里。还好我要乘得也的确是这路车,不然南辕北辙的笑话就得历史重演了了,庆幸之余,我暗暗地为那老小姐惋惜,看一眼就知道我要坐这辆车,这么好的察觉力仅当个售票员实在是人才的一大浪费啊。

车外的都进了车里,仿佛一缸空气装进了一只小口袋,压强直线上升。男女授受不清之类的老生常谈在这里被挤得粉碎。汽车一开动,所有的人都向后倒,我真怕汽车也会像马一样跃起两只前足来显示健壮。路上又有几个不怕死的上了车。几次停停开开后车里的人开始埋怨了,有人骂哪个龟孙子踩他的脚,有人骂哪个王八蛋开的窗,总之车里的人都成了乌龟。其实汽车才是乌龟,说是四只轮子,连自行车都追不上。

我的目的地到了,好不容易把话传到司机耳朵里,汽车停了。这次大家骂得更为起劲,各种五花八门的文明语像放爆米花似的,在刹那间一涌而出。甚有想一口吞掉汽车的气势。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期的高素质人才们就这么原形毕了,吓得我几乎脱掉层皮。冲破层层防线后,我终于双脚落地了,也就是说那辆中巴车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了,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到了姑妈家,我就是完成义务似的一个劲吃,因为除了吃我好像无事可做。姑妈是年过六旬的老太太了,我跟她根本无话可说。到午饭的时候,我基本上已经饱了,可是人在做客,身不由己,不是你说饱了,就可以不吃饭的,至少象征性的也得吃点。而吃了就得有个程序,先喝雪碧,再吃饭,两者缺一不可。为了完成父亲神圣的使命,我只有舍命地吃了。为了既不失教养,又对得起肚子,我尽挑那些量大质小的东西吃,最好的就是蟹了,这东西看起来像装甲车,里面空空然如防空洞,不用吃几只桌上的残渣就很体面了。而且我专挑那些瘦骨如柴的螃蟹来吃,这一点若是没有对螃蟹有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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