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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粮票可是咱们一家子从牙缝里省下的！你个死丫头可得长点心，别给我乱花！”
这次虽然是跟着公社社员一起去，可到底是十几里的山路，想着吃饭只能去花椒地不远的村里吃饭，虽说大伙都是公社社员，但谁村粮食不是紧巴巴的？
到那自然得用粮票的！
这个年代户籍制度严密，虽说农业户转成非农户口难如登天，可在村子里生活还是有好处的，在外面，那是得凭着户口登记薄才能申请上居民粮食供应本，按月在粮店领取。
但是粮食都是定量的啊，寻常居民23斤，干部好点26斤，特殊工种煤矿炼钢工人多点，但也就是四十来斤。
可一般一户那么多人，那点粮食哪里够吃？跟那边紧巴巴的情况一比，这边就稍微好点了，农民交完公粮后吃剩下的余粮，种啥吃啥，好坏先不说，好年景填饱肚子是没问题的。
所以有时候，镇子上的人，会用村子里一般缺少的烟票、糖票、肉票、点心票或者是油票来换粮食。
胡秀花的票就是这样来的，她给了唐蜜票，自然得大声点宣扬一下自个当后娘的‘大方’。
“行了，就数你嗓门大呢！”唐大山卷着烟丝的动作有点不耐，挥手赶着唐蜜，“去去去，你一走这么几天，家里柴火捡够了没？缸里的水挑完不！这么大的姑娘，眼里一点活也没！该干啥干啥！”
她眼里没活？唐蜜冷笑，她再怎么着也比好吃懒做的你强！
从容的回到了屋，唐蜜把自个跟二哥的所有私房钱，全都缝在了前面自制的内衣兜里，这才放心打算去捡柴。
唐爱民看天色不早了，有点不放心她，也没换衣裳，手上比划着要跟她一道出去。
唐蜜自然高兴啦。
多一个人帮忙，收获就越大啊！
她一切都是在为去镇子的那几天而努力着，她跟二哥的私房钱合起来，满打满算，也就一块五，出去了能干啥？
不过好在她脑袋活泛，前些日子想给二哥跟自个添置冬天的棉袄，私底下做了不少准备。
村子里不是没油票吗？可是得吃油啊？有人就在地头或者是自留地种点蓖麻子、黄豆、芝麻来换油吃。
她们这背靠大山，飞禽走兽也不少，每年这些东西成熟之际，鸟雀衔着往窝里飞，一来二去的，少不得就得掉山里。
久而久之，这山上就长了点野蓖麻跟芝麻。
她每次上山时候，都着重找这些好东西，一来二去的，还真是被她藏了几斤。
唐爱民虽然不会说话，但对唐蜜从来是言听计从的，唐蜜说找，他也不问理由，跟着找就对了。
一边准备着，一边等待，很快就到了去摘花椒的日子，唐蜜收拾了两件衣裳，一大早的就等在了公社门口。
支书等人都到齐了，斜眼看了一眼她，不过老狐狸也没透出对她格外的关照，短短的交代了几句，招呼人走了。
三队队长是支书的本家侄子，人憨厚老实，刚结婚没几年，见了大姑娘小媳妇还时不时爱红个脸，二叔交代他的话，他没忘。
等出了村子后，走了几里地的路程，暗暗的跟她使眼色，唐蜜按捺着心头的激动，放慢了脚步，特意离了队。
这会三队挑选出来的人，大多都是年轻力壮的，话里话外，高呼着主席语录里‘必须把粮食抓紧’的口号，穿着粗布黑灰蓝衣裳，昂首阔步的在乡间小道上。
当然，也有人走了一会，发现了唐蜜没在，大声问着三队长，小名叫柱子的男人老实脸上透着自然，“哦，我家媳妇不是刚生了吗？奶水不足，前两天我在公社申请了婴儿出生证，让她凭着证去镇子上的供销社买红糖跟排骨了。”
这是他婶子特意交代过他的，这会孩子出生了，只要有出生证，就有一斤红糖，排骨两斤的指标。
所以他这么说，大家也没人怀疑。
至于为啥找唐蜜那小丫头去？她人又瘦又单薄的，干活比不过她们，为了节省时间，自然得派她！
这时候都是劳动最光荣，很少有那种偷奸耍滑的，所以这个借口，很完美。
却说此时唐蜜，脱离了大部队后，脚下生风的跑着！乡间小道本就难走，加上这会天微亮，周围满是露水，就这样，她都跟没看到似得，快速奔跑在路上！
自由！自由！她终于获得了自由！
去他妈的粮票、去他妈的极品、去他妈的投机倒把！这一刻，她就想享受自由的空气，享受着她得来不易的畅快自由！
从村里到镇子上，足足有小十三四里地的路程，她脚下生风，没顾得了身上的累赘，竟然花了将两小时的路程，就到了镇子上！
这里的一切对她都是陌生的，可唐蜜却没一丝胆怯，因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该做什么！
她出来的时候，把这些日子搜集到的芝麻跟蓖麻子，全都缝在自己的衣裳里了。
袖子里塞满了芝麻，腰上的衣服里，则是填满了蓖麻子，这节骨眼上，自然是得先去找粮店了！
跟人打听了一下粮店的去处，不一会，她就到了门口刷成米黄色的庆丰粮店。
深吸一口气，她面色如常的走了进去。
第十一章 桃花面
粮店的女人没想到这会，竟然还会有人过来，虽然带着点这不解，但还是好声好气的跟她解释着。
“妹子，这会咱们还不能放粮呢”一般每个月都是二十号之后才能凭着购粮本来买粮的，不过说真的，定量二十六七斤的粮食，真不能保证一大家子吃到下次买粮的时候。
她看着唐蜜过来，以为也是那些粮食不够，提前支粮食的人呢。
唐蜜笑了笑，大大方方的进来，随手关上了半扇的门，她先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粮店，这才笑眯眯的开口跟人打招呼。
她生的本就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深深的梨涡，一双眸子那跟星星似得闪亮，就算是穿的稍微破旧些，但凭着这皮相，还是能引起对方的好感的。
“嫂子，我不是来买粮的”
都说城里人好，可在她看来，可不是这样，虽然有指标，但那二十来斤的粮食一半就是玉米面粗粮，外加五分之二的面粉跟二斤多点的大米，哪里有乡下人粮食富裕？
“不是买粮的？”女人眉头皱了起来，来粮店不买粮食，来跟她闹着玩啊？
唐蜜也不墨迹，上前捏了捏自个稍微厚些的衣裳，直接开口问道，“嫂子，你说，我手里要是有点芝麻跟篦子，要是去粮站的话，大概能卖多少钱？”
附近公社要是有多余的粮食跟肉，都会卖到那里，可以说，这是明面上的被承认的买卖的去处。
那女人也是个聪明的，粮站在那，随便拉个人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出来，何必跑到粮店问自个？
她心思一动，脱了身上戴着的套袖，自己去把粮店大门关上，再回来，打定主意跟她说实话了，“大妹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手里有多少芝麻跟蓖麻子？
自家男人煤场上班，一个月也能有四十来斤的指标，自个在粮店上班，自然也不差。
一家子只是粮食上沾点便宜罢了，但是那些工业券跟副食品之类的券，自家也就没门路了。
这丫头要是真的有芝麻了，自个不就能弄点油了？吃饭炒菜一点油水都没，家里男人跟孩子吃饭都不香！
唐蜜把衣服袖子上的针头给剪了，在女人诧异的目光中，倒出了芝麻。
“统共五斤芝麻，八斤蓖麻子”
“你想怎么换？”女人强压着心头的喜悦，镇定的询问。
“我也不为难嫂子，这五斤芝麻，嫂子给我十斤的白面，八斤蓖麻子，嫂子就给我换成双倍的棒子面”
女人稍稍犹豫了片刻，这丫头都是双倍的开口，其实也不是那么为难，再说这油可比粮食难弄的多，她们交易起来，自个也不算吃亏。
至于粮食？那更容易了，这些缺口就从自个指标里扣，反正过不了几日就放粮了，那时候这缺口从自家粮本扣，任谁都找不出错处。
“妹子你是爽快人！这买卖嫂子做！”
唐蜜笑的越发真挚，虽然她清楚这次来，成功的几率比较大，但成功真的摆在面前，她还是忍不住泄露了喜悦的情绪。
不过，俩人这私下的交易，可不能被人知道了，唐蜜也没法子大摇大摆白天扛着粮食走。
那嫂子便让她下午在自个下班时候来，到时候她让自家男人，帮着运一把，唐蜜自然感激不尽了！
她自己有自己的打算，在旁人眼里，这些粮食足以让人眼馋，可她知道，这粮食再好，总有吃完的一天。
倒不如趁着这会还没到领粮食的时候，利用这个便利，让粮食生粮食，这才是最有效的法子。
至于怎么生……
自然要去那个去处了！
不过，这会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她天不亮就出门，早上没吃，又奔波了十几里地，早就是饥肠辘辘了。
唐蜜环顾四周，这会改革的春风还没吹到小镇子里，前几年行驶严峻，谁也不敢出来撑摊子，所以这会想吃饭，必须得去国营饭店才行。
唐蜜打听着过去，也没要东西，先打听了一下价格，馒头五分钱一个，烧饼七分钱一个，收二两粮票，也有面食，白面皮八分一碗，就是得花三两的粮票。
最奢侈的，算是招牌桃花面了，这个是面食里面最贵的一个，三毛八一碗，也是三两粮票。
但是，架不住人家东西多啊，碗都快比自个脸要大了，面是近半尺长的跟刀削面一样的，面上有一块大约一寸宽二寸长的烧肉，还有两个炸好的，跟小孩拳头似得肉丸子，碗里还有绿油油的青菜，以及香味十足的肉汤打底。
唐蜜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上来了！
她重生了这么久，哪里有机会能吃上这东西？每天稀汤寡水的，肚子一点油也没。
见了旁边有客人吃这面，她没忍住，豪气的也要了一碗，虽然掏钱跟粮票时，肉疼的要死，但面上来后，她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碗跟身材严重不符的面，唐蜜心满意足的出门去了。
打听了那个地方的去处在哪后，便在粮店外面，安心的等着那个女人下班。
女人倒是也讲信用，没看她只是小丫头而哄骗她，让自家男人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到了指定的地儿。
又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拖着这些粮食走了。
中午吃的那一大碗的面，好歹是发挥了效用！
让粮食能生粮食的地方，自然是黑市了！她早就听人说过，在镇子上，粮食交易买卖，可不止是在粮店。
有些人家吃不饱，自然得想法子，这地方由来已久，但一般都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所以上面的人虽然知道这地方的存在，却还是保留了下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她不是不明白，但她粮食都拉来了，无论如何都要拼上一把！
街上走来走去，都是几个裹着严实的行人，她垂着脑袋一言不发，静静等着人主动上门来。
果然，没过多久，有脚步声停在她面前。
第十二章 卖粮
唐蜜蹲在地上，听到动静后才抬起脑袋，来人年纪挺清，穿着黑色布衫，见她抬头，故意凑近了道，“你这粮食，打算咋的卖？”
唐蜜没吭声继续耷拉着脑袋，手指在脚边画着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