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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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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外面的马车声,他知道店伙毕竟还是将沈璧君送走了。

他立刻又担心起来:“小公子必定还在暗中窥伺.知道她一个人走,绝对放不过她的!”

萧十一郎忍不住站了起来,却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我说过再也不管她的事,为何替她担心?连她的丈夫都不关心她,我又何必多事?我算什么东西?”

“只不过,她的确醉了,说的话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醉人说的话,醒来时必定会后悔的,也该原谅她才是。”

“我就算再救她一次,她也许还是认为我另有企图,另有目的,等她知道我就是萧十一郎时,我的好心更要全变为恶意了。”

“可是,救人救到底!我既已救了她两次,为何不能再多救她一次?我怎能眼看着她落到小公子那种人的手上?”

萧十一郎一杯杯喝着闷酒,心里充满了矛盾。

他的心从来也没有这么乱过。

到最后,他才下了决心!

“无论她对我怎样,我都不能不救她!”

他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迎面一阵冷风吹过,他只觉心中一阵热意上涌,忍不住引吭高歌起来。嘹亮的歌声,震得四面的窗子都“格格”发响。

一扇扇窗子都打开了,露出了一张张既惊奇、又愤怒的脸,用惺松的睡眼,瞪着萧十一郎。

有的人甚至已在大骂, :

“这人一定是个酒鬼!疯子!”

萧十一郎不但不在乎,反而觉得很可笑。

因为他知道自己既不是酒鬼,更不是疯子。

“只要我胸中坦荡,别人就算将我当疯子又如何?只要我做得对,又何必管别人心里的想法?”

马车走得很急。

破旧的马车,走在崎岖不平的石子路上,颠动得就像是艘暴风雨中的船。沈璧君却在车厢中睡着了。

她梦见那眼晴大大的年轻人正在对着她哭,又对着她笑;笑得那么可恨,她恨透了,恨不得一刀刺入他的胸膛。

等她一刀刺进之后,这人竟忽然变成了连城璧!

血,泉水般的血,不停地从连城璧身上流了出来!流得那么多,将他自己的人都淹没了,只露出一个头,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瞪着沈璧君,看来是那么悲伤、那么痛苦……

沈璧君也分不清这究竟是连城璧的眼睛,还是那年轻人的眼睛。

她怕极了,想叫又叫不出。

她的人似也渐渐要被血水淹没。

血很冷,冷极了。 沈璧君全身都在发抖,不停地发抖…。. 她仍佛听到有个人在说话,声音本来很遥远,然后渐渐近了……很近,就像有个人在她耳边大叫。

她忽然醒了过来。

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下。

车门已开了,风吹在她身上,冷得很,冷得正像是血。

她身子还在不停地发着抖。

那店伙正站在车门旁,带着同情的神色望着她,大声道:“姑娘醒醒,沈家庄已经到了。”

沈璧君茫然望着他,仿佛还不能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她只觉得自己的头似乎灌满了铅,沉重得连抬都抬不起来。

“沈家庄已到了……家已到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那店伙嗫嚅着道:“这里就是沈家庄,姑娘是不是要下车。。。”

沈璧君笑了,大声道:“我当然要下车,既已到家了,为什么不下车?”

一说起这“家”字,她简直连片刻都等不及了,立刻挣扎着往车门外移动,几乎重重一跤跌在地上。

那店伙赶紧扶住了她,叹道:“其实——姑娘还是莫要下车的好。”

沈璧君笑道:“为什么?难道想将我连着车子一齐抬进去。。。”

她声音突然冻结,笑声也冻结。

她整个人忽然僵木。

第十四章 雷电双神

淡淡的迷雾,笼罩着大明湖。

大明湖沏的秋色永远是那么美,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尤其是有雾的时候,美得就像是孩子们梦中的图画。

沈璧君的梳妆楼就在湖畔,只要一推开窗子,满湖秋色就已入怀,甚至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也懂得领略这总是带着萧瑟凄凉的湖上秋色,这是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忘不了的。

所以她出嫁之后,还是常常回到这里来。

她每次回来,快到家的时候,都会忍不住从车窗中探出头去,只要一望见那小小的梳枚楼,她心里就会泛起一阵温馨之感。

但现在,梳妆楼已没有了。

梳妆楼旁那—片整齐的屋脊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古老的、巨大的、美丽的,仿佛永远不会毁灭的沈家庄.现在竟已真的变成了瓦砾!

那两扇用橡木做成的、今年刚新漆的大门,已变成了两块焦水,似乎还在冒着一缕缕残烟。

沈璧君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就像这烟、这雾,轻飘飘的,全没有依靠,仿佛随时都可能在风中消失。

这是谁放的火?

庄子里的人呢?难道已全遭了毒手?这是谁下的毒手?

沈璧君没有哭号,甚至连眼泪都没有。

她似已完全麻木。

然后,她眼前渐渐泛起了一张苍老而慈祥的脸,那满头苍苍白发,那带着三分威严和七分慈爱的笑容…。

“难道连她老人家都已不在了么?”

沈璧君忽然向前冲了出去。

她已忘了她受伤的脚,忘了疼痛,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那店伙想拉住她,却没有拉住。

她的人已冲过去,倒在瓦砾中。

直到她身子触及这些冰冷的瓦砾,她才真的接受了这残酷而可怕的事实。

她终于放声痛哭了起来。

那店伙走过去,站在她身旁,满怀同情,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过了很久,才嗫嚅着道:“事已如此,我看姑娘不如还是先回小店去吧!无论怎么样,先和那位相公商量商量也好。”

他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其实,那位相公并不是个坏人,他不肯送姑娘回来,也许就是怕姑娘见到这情况伤心。”

这些话他不说还好,说了沈璧君哭得更伤心。

不想起那眼睛大大的年轻人,她已经够痛苦了,一想起他,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抛在地上用力踩得粉碎。

“连店伙计都相信他,都能了解他的苦心,而我……我受了他那么多好处,反而不信任他,反而骂他。”

她只希望自己永还没有说过那些恶毒的话。

现在萧十一郎当然不会来。

现在来的人不是萧十一郎。

黑暗中,忽然有人咳嗽了几声。

那店伙只觉一阵寒意自背脊升起,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几声咳嗽就在他背后发出来的,但他却绝末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咳嗽的人,仿佛忽然间就从迷雾中出现了。

夜深雾重,怎会有人到这种地方来?

他忍不住想回头去瞧瞧,却又实在不敢,他生怕一回头,瞧见的是个已被烧得焦头烂额的火窟新鬼。

只听沈璧君道:“两位是什么人?”

她哭声不知何时已停止,而且已站了起来,一双发亮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瞪着那店伙计的背后。

他再也想不到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此刻非但全无惧色,而且神色平静,谁也看不出她方才痛哭过一场。

却不知沈璧君本极自持,从不愿在旁人面前流泪,方才她痛哭失声,一来固然因为悲痛欲绝,再来也是因为根本未将这店伙计当作个人——店伙计,车夫、丫头。…虽也都是人,却常常会被别人忽略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们往往会在无心中听到许多别人听不到的秘密。

聪明人要打听秘密,首先会找他们。

对他们说来,“秘密”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外快”。

只听那人又低低咳嗽了两声,才缓缓道:“瞧姑娘在此凭吊,莫非是和‘金针沈家’有什么关系?”

这人说话轻言细语,平心静气,显见得是个涵养极好的

沈璧君迟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姓沈。”

那人道:“姑娘和沈太君是怎么样个称呼?”

沈璧君道:“她老人家是我……”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嘴。

经过这几天的事后,她多少已经懂得些江湖人心之险恶,也学会了“逢人只说三分话,话到嘴边留几句”。

这两人来历不明,行踪诡异,她又重伤末愈,武功十成中只剩下的还不到两成,怎能不多加小心。

那人等了半晌,没有听到下文,才缓缓接着道:“始娘莫非就是连夫人?”

沈璧君沉吟着,道:“我方才已请教过两位的名姓,两位为何不肯说呢?”

她自觉这句话说得已十分机敏得体,却不知这么样—问,就已无异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人笑了笑,道:“果然是连夫人,请恕在下失礼。”

这句话未说完,那店伙已看到两个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这两人一高一矮,—壮—瘦。

高的一人身体雄壮,面如锅底,手里倒提着柄比他身子还长三尺的大铁枪,枪头红缨闪动,看来当真是威风凛凛。

矮的一人瘦小枯干,面色蜡黄,不病时也带着三分病容,用的是一双极少见的兵刃,连沈璧君都叫不出名字。

这两人衣着本极讲究,但此刻衣服已起了皱,而且沾着点点污泥水渍,像是已有好几天未曾脱下来过了。

两人一走出来,就向沈璧君恭身一揖,礼数甚是恭敬。 沈璧君也立刻裣衽还礼,但眼睛却盯在他们身上,道:“两位是。。。”

矮小的一个抢先道:“在下雷满堂,是太湖来的。”

他未开口时,任何人都以为方才说话的人一定不是他,谁知他开口竟是声如洪钟,仿佛将别人都当作聋子。

高大的一人接道:“在下姓龙名光,草字一闪,夫人多指教。”

这人身材虽然魁伟,面貌虽然粗暴,说起话来反而温文尔雅,完全和他的人两回事。

那店伙看得眼睛发直,只觉“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对极了。

沈璧君展颜道:“原来是雷大侠和龙二侠……”

原来这雷满堂和龙一闪情逾骨肉,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江湖人称他俩为“雷电双神”。

“太湖雷神”雷满堂善使一双“雷公凿”,招式精奇,无论水里陆上,都可运转如意,而且天生神力惊人,可说有万夫不挡之勇,

龙光号称一闪,自然是轻功绝高。两人雄踞太湖,侠名远播,雷满堂虽然性如烈火,但急公仗义,在江湖中更是一等一的好汉。

沈璧君虽未见过他们,却也久已耳闻,如今听到这两人的名字,心神稍定,面上也不觉露出了笑容。

但这笑容一闪即隐,那彭鹏飞和柳永南不是也有侠义之名,但做的事却连禽兽都还不如。

想到这里,她哪里还笑得出来。

龙一闪躬身道:“在下等贱名何足挂齿,‘侠’之一字,更是万万担当不起。”

沈璧君勉强笑了笑,道:“这两位远从太湖而来,却不知有何要务?”

龙一闪叹了口气,道:“在下等本是专程赶来给大夫人拜寿的,却不料……竟来迟了一步。”

“来迟了一步”这五个字听在沈璧君耳里,当真宛如半空中打下个霹雷,震散了她的魂魄。

她本来想问问他们,沈大夫人是否也遇难?

可是她又怎敢问出口来。

雷满堂道:“我等是两天前来的。”

这句话好像并没有说完,他却已停住了嘴,只因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不必要的话,他一向很少说。

沈璧君强忍住悲痛,问道:“两天前….那时这里莫非已经。。。”

龙一闪黯然点头道:“我兄弟来的时候,此间已起火,而且死伤满地,只恨我兄弟来迟一步,纵然用尽全力,也未能将这场火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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