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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儿-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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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是他们在朝鲜一家房东的女儿,珍妮长得很秀气。他们在那小山村里休整了一个月,团部就设在珍妮家,那时正是金达莱花盛开的季节。每天,天还没亮,小德子就和珍妮去后山采来一束束金达莱花儿,然后把这些花插到盛满水的炮弹壳里。那花香很好闻,珍妮望着那些金达莱就冲小德子笑。她发现小德子也在笑,小德子那些日子很快活。半夜的时候,肖党经常听到珍妮在窗外哼一支歌,睡在他一旁的小德子就翻来覆去地翻身。不一会,小德子就出去了,那歌声也就消失了。一觉醒来肖党发现小德子的床铺仍然空着,他侧耳细听,听见窗外院子里有珍妮哧哧的笑声。他坐起来,透过窗口向小院望去,看见小德子和珍妮站在月光下,小德子正在教珍妮用枪。一会让珍妮扛上枪,一会又让珍妮端在怀里。小德子不时地接过枪纠正珍妮的动作。每做完一个动作,两个人都要笑上一会儿。肖党也笑一笑,心想,真是两个孩子。很久,小德子才轻手轻脚地走回来,躺在自己的铺位上,目光炯炯地盯着黑夜。

白天没事时,小德子教珍妮唱歌。珍妮汉话说得很生硬,小德子一句句地教,珍妮就很生硬地学。小德子教唱《解放区的天》,《志愿军战歌》,珍妮很聪明,一会儿就先学会了调,词唱得却不准确。进进出出的,珍妮就唱那两首刚学会调的中国歌。

部队要出发的那几天,他发现小德子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他醒来的时候,望见对面珍妮窗口的灯仍在亮着。有几次,他借着月光看见小德子趴在窗前,人神地望着对面的灯光。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小德子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个长大了的男人。

离开小村好久,肖党发现小德子总是闷闷不乐的。没事时小德子总是望着远方的山岗出神,山岗上还有一簇簇正在开放的金达莱。

此时,他望着眼前的荷包,他就想到珍妮。暴动失败,暴露了身份,他作为特殊战俘被单独关在一处。他几次被审问,美国人问了他许多问题,他只有一句话,我是中国人,是志愿军。美国人提问了几次,见问不出什么,便不再问了。

夜晚的时候,他经常能听到关押志愿军的地方传来歌声。他知道那歌是为他而唱的。歌声告诉他战友还在,还和他在一起,他这么想着,泪就盈满了眼帘。他和战友们分开了,外面的音讯便不得而知了。

过了好久,夜晚的时候再也听不到那歌声了。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那时双方正在和平谈判,双方的战俘正在交换。

他在那间有铁栏的小屋子里不知关了多少个日夜。终于有一天,他被带到了船上。他不知道这艘船要去往哪里。知道这一切那是许多年以后的事儿了。这艘船是开往台湾的。在船上他才知道,志愿军中不仅他一个人被关押着,还有以前他崇敬的首长也在其中。他在船上想和这些人说几句话,首长却用眼神制止了他。他们只用目光交流着。

船出发的时候,是在一天晚上。他当时不知道是晚上,他们被关在船舱的最底层,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船行驶了不知有多久,突然,他觉得船身在剧烈摇晃。他从来没有坐过船,不知船这是怎么了。然后,所有的人开始呕吐,吐得昏天黑地。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几天,他只听到“咣”的一声巨响,整个船似被什么肢解了。海水慢慢浮过来,拥抱了他。这以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沙滩上,起伏的潮水不时地拍打着他的身体,四周漆黑一片。他似觉得做了一个梦,一时不知自己在哪里。他昏头昏脑精疲力竭地朝沙滩上的一点渔火走去。到了渔人身旁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中国。很多年后,他仍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就回到中国了的。那艘船呢?船里的人呢?这一切他都说不清。恍然间,他似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他说不清自己。直到公元一千九百九十年的秋天,一位年过六旬的美国老人随经济考察团踏上了中国。在茶余饭后,叙述了那艘失踪的船。老人叫詹姆斯,那时老人是一名海军士兵。当时他并不在船上,他是港口一名信号员。但他知道那艘船驶出没多久,就遇到了台风,为躲避台风迷失了航向。最后驶进了中国海域触礁,破碎沉没了。当时谁也不会相信,在那艘船上还会有人幸免遇难。可惜这位老人说出这些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他说出这些时,没有人能够知道肖党就是那次海难中的惟一幸存者。

肖党首先想到的是他的五团。五团还在么?那时他不知道抗美援朝已经结束了,所有的部队都已经撤回国内一年多了。在被俘的日子里,肖党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他日思夜想的是五团还有多少人活着。在被俘的日子里,白天和夜晚,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地回到了祖国。他一时不知自己的五团在哪里,他想应该回家看一看,看一看那个从出生到现在还不曾谋面的儿子。他一想起儿子,心里就热了。自己的老婆,那个生得很憨实的女人,也在日夜思念自己。想到这,他的心里陡然增添了几分柔情和甜蜜。

肖党是一路走一路问找到老家的。当他望见村头两棵老榆树旁自己的土屋时,眼角竞滚出两行热热的泪。肖党走回自己的家时已是傍晚,村里的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的炊烟。当他走近家门立在屋门前呼唤老婆名字时,屋里走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生得也很憨实,愣愣地瞅了他半晌,他也愣愣地瞅着那男人。这男人他认识,就是本村的人,可他一时竟叫不上名字。愣怔片刻之后,他想问一问自己的家是不是搬了,却听得那男人哀嚎一声,跑回屋里。肖党被那声哀嚎惊得一抖。他想进去看个究竟,这时门里走出自己的老婆。老婆一见他惨白着脸,先也是愣愣地瞅他,后来喉咙里莫名其妙地咕叫几声,缓缓地倒下了。他被眼前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他上前扶住了老婆。好半晌,老婆才在他怀里睁开了眼睛,呼口长气,泪就流下了。半晌才哀婉欲绝地说:“你没死?”他被老婆这句话也惊得差点惊叫起来。这时房间里有婴儿在尖利地啼哭。一会儿,又响起那个男人拍打孩子的声音。门外,肖党和老婆就那么很近站在一起相互对望着。半晌,老婆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屋里这时奔出一个男孩,见母亲在哭,他也大哭起来,双手死死地抱住母亲的大腿。他当时就断定,眼前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儿子。他走上前,想抱过儿子,儿子却惊恐地躲着他,更响亮地躲在母亲大腿后嚎哭。肖党被眼前的一切变故惊呆了。这时屋里那个男人抱着哭叫的婴儿走出来,老婆接过哭叫的孩子,顿时孩子便不再哭泣了。老婆抹一把泪水,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两个男人。那男人已经回过神来,嗫嚅谦恭地冲肖党道:“肖大兄弟,俺不知道你没死,俺对不住你哩。”说完“咕咚”一声跪在了肖党的面前。

肖党什么都明白了。自己的老婆已经嫁给了眼前这个男人,而且有了他的孩子。他大脑一片空白,转瞬,心上滚过一阵悲凉。自己已经没有家了,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老婆孩子和眼前这个男人。

那一夜,他坐在曾是自己家的屋里,面对着那个男人和曾经是自己老婆的女人。三个人都默默不语,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了。他面对着这两个人,说了那次战斗以后所发生的一切。他说得很简单,很苍白也很空洞,似乎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很快就说完了。老婆流着泪不语,那个男人低着头,一支接一支地吸烟,辣辣的烟雾裹着他半个身子。三个人就那么坐着。肖党想了好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鸡叫头遍的时候,他终于说:“我走,我还有五团。”老婆抬起红肿的眼睛望着他,那男人睁开一双疑惑惊愕的眼睛望他。他长叹一声,那个男人走下床,“咕咚”一声又给他跪下了。声嘶力竭地说:“肖大兄弟,俺这辈子也忘不了你哇。”他没有理会那个男人,走到床边伏下头,瞅着熟睡的儿子。儿子全然不觉梦外的事。他的一滴泪水滴落在儿子的脸上,儿子在梦中挥起小手抹了一下脸上那颗潮湿的东西,马上又睡去了。女人的泪也下来了,她掀开盖在儿子脚上的被子,露出儿子那双胖胖的小脚,女人声泪俱下地说:“你的儿子俺会养大的,到时俺会让他去找你。”说完女人小心地搬起儿子的左脚,他就看见儿子脚心上那块黑痣。那是他祖传的一块标记。他家的祖祖辈辈,左脚心都有一块黑痣。此时,他捧起那只小脚,像捧了一座山。儿子这时醒了,睁开一双小眼睛惊愕地望他一眼,他的心怦然动了一下,更汹涌的泪涌上来。他伏下身,把自己的脸在儿子的脚上贴了一下,站起身,这时鸡已经叫第二遍了。他推开门走出去,那个男人也随在后面,他想冲这个男人说点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好。那个男人却说:“肖大兄弟,你的儿子就是俺的儿子,你放心。”他抬起手拍了一下那男人的肩头,转过身,向前迈了一步。这时屋里传出一声女人压抑的嚎啕。他被那声哭震得颤了一下,双腿一时间很沉,但他还是向前迈动双腿,把那嚎啕留在了身后。走了很远,他回过头,又望了一眼那间小屋,他发现那个男人仍然立在门前的两棵榆树旁,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隐隐的,他的耳畔仍在响着那女人的嚎啕声。

这一夜,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此时,他惟一的想法就是找到部队。找到五团,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肖党终于在他们最后解放的那座城市里找到了部队。五团还在,不过五团他认识的人已经不多了。五团自那次战役后,就回国进行了休整,五团的兵都是回国后征召的。

当年的一营长黄群已经是五团的团长了。二营的孙营长当上了参谋长。两个人见到肖党的那一刻,也都愣了好半晌。黄群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立在一旁同样呆立的孙参谋长,才五扭过头,先是试着叫了一声:“团长?”肖党咧开嘴笑了:“你们冲出来了,我也没死呀!”两个人这才确认,面前的肖党是真肖党。然后两人同时叫了一声:“团长!”三双手握在了一起。

当两个人把肖党让到屋里,黄群亲自为肖党倒上水时,肖党望着两个人孩子似的哭了。两个人半晌才止住了哭泣,立在老团长面前,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细看肖党,才发现肖党老了。才三十几岁的人,样子似快五十的人。肖党仍然穿着志愿军时的衣服,那身志愿军服装破旧得已辨不出颜色了。两个人看到这,眼圈又红了。

原来,那一天,天刚亮的时候,黄群带着一营,孙科带着二营,向山后那座山崖上撤去。身后的阵地已被炸成了一片火海。他们刚攀上崖顶,就看见了三面的敌人,已经和肖党带着的三营混战在一处。“团长——”黄群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所有突围出来的人都立在山头上,眼睁睁地看着山下。黄群此时怒目圆睁,又大喊一声:“五团的兄弟们,杀回去,要死都死在一块!”山顶上所有的人,都在向黄群靠拢,等待着冲下山去的命令。孙科横在黄群面前,手指着山崖下的阵地:“你看,晚了。”黄群再顺着孙科的手指看去,三营阵地的拼杀声已经平息了。山头上黑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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