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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教室-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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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拓临死前看到了什么?他做过什么对不起陈雯雯的事情?”我撕扯着自己的长发,冷汗布满了脑门。果蝇扬起脸来,眯缝着眼睛仔细地思考着,但她保持着沉默,直到我擦了擦汗水站起来:“我们走吧。明天我们去办出院手续。我想,我们没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果蝇照例没有吭声,只是悄悄拉住我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宿舍里的人几乎是以欢迎战斗英雄的方式迎接我回来的。在当晚的接风宴上,致祝酒词的丁炮把“传说”上升到了“神话”的境界。我想,再下一步恐怕就要回溯到北京人的时代去了,于是及时制止了他。酒过三巡,这些人充分发挥了自己龌龊的想像力,拼命调侃着我和果蝇的关系,把鲁迅先生说过的擅长由手想到私生子的优点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不停地跟他们碰着杯子,笑着骂着,直到某人不慎说走了嘴,提到郑拓为止。 

满桌子的人一下子都沉默了,谁也不再开口,就像刚才不慎揭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我把自己强压在椅子上,一扬头灌下一杯酒,抹了抹嘴唇,感觉到胃里翻腾的厉害。也许大家都知道郑拓已经死掉了吧,我想。就在这时,老大很谨慎地开了口:“阿K,郑拓的死因是什么你知道么?” 

“恩,应该是颅脑损伤加内脏器官衰竭。我记得是这样的。”虽然我有点多了,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没说出真相:如果他们知道郑拓真正的死因是肌肉失控导致肺泡破裂死亡的话,所有的人都会疯掉的。 

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人低下了头,低低地咳嗽起来。我心里忽然也泛起一阵酸楚:一个朝夕与共的大活人,就这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纵然他以前做过一些不对的事情,但这样突然的化为飞灰,总是让人的心里沉甸甸的。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我将右手摆上桌面,瞟着自己手腕上的绷带,嘶哑地说道:“还有,郑拓的母亲昨天也去世了,心肌梗塞,在郑拓去世后十几分钟。” 

屋子里的空气沉闷得快要爆炸了。田末末突然间拿起面前的酒瓶,狠狠地给自己满了一杯酒,昂着头大口地吞了下去。我们惊异地望着他,眼看着他还要继续灌自己,瞎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末末,你干什么?”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田末末的眼睛泛起一片血红。他用力一甩手:“放开,让我喝!”他旁若无人地咕咚咕咚又灌下一杯,把杯子“乒”地砸在桌子上:“郑拓这个人确实不怎么样,可是他妈妈不容易啊!我和他是老乡,我知道他的家世:他爸爸去世早,全*他妈把他拉扯大。一个单亲家庭的小孩子,从小受尽了欺侮,自然要学着防备别人。十几年啊,他好不容易混到大学,虽然名声臭点,人缘差点,但总能给他家里一个安慰:他妈苦了半辈子,也该享享福了。结果……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他撂下酒瓶,呆滞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落在桌子上,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脚下。 

所有的人依旧都在沉默着。 

后来,我隐约记得我也开始玩命地灌自己,似乎要把这些看似巧合却又神秘凶险的事情从我的脑子里挖出来,从我的记忆里挖出来,从我的生活里挖出来。有人劝我,也有人陪我一起喝。我吐了,又操起新的酒瓶继续吹下去。回宿舍的时候我的脚已经完全变成了面条,有人拉着我的胳膊,有人扶着我的头,像拖死狗一样拽着我。我一边爬行一边泪流满面地将全国各地的著名骂娘方言轮流重复了几百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好好地活着,我要知道真相,我要在知道真相后健康结实地活下去! 

第二天下午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我们的宿舍门上有一个惊人的大洞。老大说,到宿舍的时候大家的手都抖得开不了门,于是本来醉得像滩烂泥似的我一个回旋踢造就了这个窟窿。而带来的另一个麻烦是他们不得不先把我的腿从洞里取出来,再伸手进去开门。可想而知,此事在以后也将成为“神话”。不过,我想我还没有死掉,这本身就该归结为一个神话。 


 
午夜 

继路小佳之后,郑拓的死并没有带来太大的波澜。也难怪,财大气粗的路爸爸已经把整个学校闹得天翻地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死一个和死两个没有太大的区别。绝口不提这件事在学校里几乎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这使我对郑拓与陈雯雯之间关系的调查进行得十分艰难。 

果蝇像以前那样近似销声匿迹,没有电话打来,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虽然原来的流言随着车祸事件自然而然地烟消云散,但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更进一步。而且,我对这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所谓水到渠成,我信奉的是自然主义哲学。四门免修使我下半个学期的生活变得十分惬意,空闲的大部分时间被我用在了图书馆与武术馆里,偶尔我也会去教室里坐坐,带着恶意的微笑观察着周围的人们。 

当然,数据统计这一门我仍旧正儿八经地坐在前面几排,笑眯眯地听我自己的CD,偶尔向王二鬼送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二鬼自从挨了路爸爸那几个大巴掌之后似乎气焰有所收敛,从不与我的目光直接接触,下课时关门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407教室在人声鼎沸的时候同其他教室一样毫无异状,但我有时仍然会感觉到突如其来的阴冷与压力。 

回到学校已经一周了,期中考试即将开始,学生们开始了突击式的用功。我每天混在上自习的队伍中东游西逛,倒也过得颇有乐趣。这天下午,我正坐在图书馆里翻阅着一本《犯罪心理学》,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闹了起来。我正被书的内容吸引,没看来信人是谁便顺手按下了阅读键。 

“郑拓也许只是开始。” 

我的背上“唰”地冒出了一片冷汗,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在无人涉足的角落里直盯着我。左右望望,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我又仔细看了看发信者,是一个我并不认识的号码。我慌忙合上书,跑到图书馆外面拨通了电话:“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我又连拨了两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很显然,对方并不希望与我通话。我飞快地发了条短信回去:“为什么这么说?你想做什么?” 

“午夜407见。” 

这之后,无论我发短信还是拨电话,回音都再也没出现过。我捏着手机呆呆地站在楼前,一阵刺骨的寒冷从尾椎一直上升到脑门。 

在网上查询的结果是手机号码属于本市廉通,再多的线索就找不到了。我抱着脑袋坐在自己的床上,死盯着闪烁的显示器:丢你老母!是不是他*的谁在恶作剧耍我啊,妈的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我宁可每天半夜坐在学校后山的坟头上听Current 93,也不愿意再在晚上到那个阴森的教室里去,因为,那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可是如果这个人会提供给我线索呢?如果这个人能解开我心底的谜呢?我已经在407里向陈雯雯同学发过誓了,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如果她真的在天有灵的话也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何况大丈夫出言必行,我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在武术馆里狂练到关门时间才悻悻地离开。沙袋和脚靶成了我的发泄对象,我拼命地踢打着,想把无名的怒火都发泄到什么身上去。如果说这是一场战争,那么我就是在和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作战,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这未免太令人沮丧了。坐在武术馆门口喝光了一大瓶水,我抹抹嘴,下了决心。 

差一刻午夜十二点。伴随着Metallica铿锵有力的乐曲,我爬上了主楼的4楼。昏暗狭长的走廊里几盏昏黄的灯泡有气无力地闪烁着,使人觉得影子可能随时会从脚下爬起来,掐住自己的脖子。我没有告诉果蝇这件事:她的精神康复做了没多久,如果再吓出什么事来,我可对不起她的父母。 

是不是对得起人家的父母干你屁事……我暗骂着自己,向407走去。咆哮的鼓点在耳朵里回荡,我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这也是我给自己壮胆的一个方法。但是我很快发现自己错了:我感觉到有什么正若即若离地跟在我的背后,使我的脊梁一阵阵地发紧。 

我插在裤兜里的手沁满了汗水,脚步也开始变得虚浮了。我努力平定着自己的心情,遏制着想要回头看一眼的可怕欲望,咬着牙一步步地向目的地走去。脊背上的肌肉开始不停地收缩,跳动,肩胛骨被牵得隐隐作痛。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在我的眼前不停地晃动着,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牙根可能已经渗出了血丝,我的心脏疯狂地搏动着,拼命告诫自己:坚持住,不要崩溃,不要崩溃…… 

突然间,本来一片黑暗的407教室“刷”地亮了起来,将*近它的一片走廊照得透亮。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到了407的门旁。我毫不犹豫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侧身猛地把门撞开闯了进去。“哐当”一声巨响之后,我站在门口怔住了:屋子里并没有人! 

我扯下耳机,惊恐地向教室四周看去。是的,一个人也没有,我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在耳边回荡。心脏“嘭嘭”地跳动着,敲击心房的声音震耳欲聋。干你娘!我在心里狂吼着,仓皇地搜索着任何一个会动的东西,却徒劳无功。但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教室的中间:几张桌椅并不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一张桌子翻倒在地上,桌面已经被摔坏了。 

我的脚不听使唤地向那里移动着,很快我就看见,在那张摔坏的桌子旁边,俯卧着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女生。她的马尾辫软软地耷拉在肩膀上,双手张开平摊在地上。破烂桌子挡住了她的面孔。我屏住呼吸,慢慢地走上前去,突然发现一片刺目的红色环绕在她的头颅旁——熟悉的血腥气息再次冲进了我的鼻腔。我顾不得什么,冲上去拖开地上的桌子,然后慢慢地将眼睛转向她的脸…… 

那是一张苍白的面孔,却已经被鲜血沾染得十分诡异。在她的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周围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了。我下意识地吐出一口长气——还好,她是和糖豆住在一个寝室里的雷铃。顺手擦掉脸上的汗水,我刚有点庆幸,却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大妙:她受伤有多长时间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受伤?给我发短信的人究竟是不是她?我俯身下去,准备去探一探她的脉搏,看看她伤得有多严重。 

就在这时,雷铃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她微微张开一丝缝隙的眼帘之间只能看到布满血丝的白色,喉咙里飘出奇异而尖锐的声音:“我……郑拓……陈雯雯……你们都……” 

 
 
午夜 

继路小佳之后,郑拓的死并没有带来太大的波澜。也难怪,财大气粗的路爸爸已经把整个学校闹得天翻地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死一个和死两个没有太大的区别。绝口不提这件事在学校里几乎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这使我对郑拓与陈雯雯之间关系的调查进行得十分艰难。 

果蝇像以前那样近似销声匿迹,没有电话打来,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虽然原来的流言随着车祸事件自然而然地烟消云散,但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更进一步。而且,我对这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所谓水到渠成,我信奉的是自然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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