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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系列三部曲-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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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试图把它搞清楚;这对于他是重要的。他坐在靠窗口的位置,眼望着机翼,看见宽幅的金属在风力残忍的撞击下弯曲和震荡。气流彼此冲击,敲打着这只人造的管筒,要它屈服,告诫这些渺小的自命不凡者,他们绝不是浩大自然现象的对手。压力如果超过承受度,哪怕只超出一英两,机翼就会断裂,保持飞机上升的两翼就会从筒状的机体脱落,在风中变成碎片;只要有一只铆钉绽开,也可能产生爆炸,紧接着就是尖叫声中的坠落。

他会怎么叫?他会怎么想?除了对死亡和湮没的不可遏制的恐惧之外,还会不会有其它内容?这是他必须集中思索的,也是沃士伯在诺阿港一直强调的投身进去。他又想起医生所讲的话。

不论何时,只要你遇见紧张境况,而你又有时间,那么尽最大的努力投身进去。尽可能地与自己联系起来;让言语和形象充满你的思想。你或许能从中找到线索。

病人继续凝视窗外,有意识地试图唤起他的下意识(不自觉的思想、欲望、行动),双目注视窗外大自然的狂暴,攫取每一个动作的数理化,默默地尽最大的力量让他的反应产生语言和形象。

它们出现了——缓慢地。又是黑暗和狂风的声音,震耳欲聋,持续着,音量越来越大,直到他感觉到头都快迸裂开来。他的头。…风在冲击他的头和左半边脸,灼烫他的皮肤,迫使他抬起左肩来保护…左肩。左臂。他举起手臂,左手戴着手套的手指抓住一个直的金属边缘,右手抓着…一根带子,等待着什么。一个信号、一道闪光或肩膀上一记轻击,或两者兼而有之。陷入黑暗、空虚,他的躯体在翻滚、扭曲,冲进夜晚的天空。他…跳降落伞!

“您不舒服吗?”

他疯狂的幻想破灭了。坐在他旁边紧张的旅客碰碰他的左臂——他举起的那只手臂上的手指张开着,好象是在抵抗,死死保持保持原来的位置。他的右前臂横在胸前压在夹克衫上,右手紧揪住翻领,他前额上冷汗直流;情况发生了。有件事情清楚了——短暂地、疯狂地。

“对不起,”他说,放下了手臂。“一个噩梦,”他不假思索地说。

天空突然放晴,飞机飞得很稳了。忙碌的空中小姐脸上的笑容又变得真实了;困惑的旅客彼此相望的时候,机上恢复了正常的服务。

病人观察着他的周围,但得不出任何结论。他被心灵的眼耳所清晰刻画的形象和声音所充斥。他设想自己从飞机上投了出去…在夜间…信号、金属、带子都与这一跳有关。他跳伞了。哪里?为什么?

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

只不过是为了把他的思想从疯狂中解脱出来,他伸手从衣服胸袋中掏出那本改动过的护照,打开看看,正象预料的,沃士伯的名字仍然保留着。这名字很普通,而且它的主人曾解释说它不会引起麻烦。但是杰弗里·R已改为乔治·P,去掉的字母和空隔都处理得极内行,贴上去的照片也修得很出色,不再象在游乐场自动照相机拍出来的廉价照片。

护照号码当然完全变了,保证不会在移民局电脑上引起警报。至少在护照所有者第一次呈交检验的时候,至于以后就是买方的责任了。对这种保证要付出的代价不下于工艺技术和设备的代价,因为这需要在国际刑警组织和移民局内有一定的关系。为了取得这种重要情报,要付给海关官员、电脑专家、所有在欧洲国家边界工作的办事人员定期费用。他们极少发生差错,倘若出了差错,失去一只眼睛,断掉一只胳膊不是不可能的——假证经纪人自有规矩。

乔治·P·沃士伯。他不喜欢这名字;原护照的主人教给他的关于想象和联系的基础知识太多了。乔治·P是从杰弗里·R变来的,是一个被难以抗拒的冲动所蚕食的人,这种冲动的根子是人身份中逃脱,可是这是病人最不愿意的事。他想要知道自己是谁,这比活命更重要。

是这样吗?

无关紧要。答案在苏黎世。在苏黎世有…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开始降落在苏黎世机场。”

他知道旅馆的名字:卡里隆湖饭店。他不假思索就把这个名字告诉了出租汽车司机。他在哪里见过这名字?是在飞机座位前面松紧袋里装着的“欢迎您来苏黎世”的资料夹中?

不。他认得这大厅;反正那又厚又黑擦得发亮的木器他熟悉…还有大块的平板玻璃窗,望出去就是苏黎世湖。他曾到过这里——他现在站立的地方——大理石柜台前面——以前也站过,很久以前。

这一切由柜台后面的办事员的话证实了。这些话对他象炸弹一样。

“又见到您真太好了,先生。您好长时间没有来了。”

是么?有多久了,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看在上帝份上。我不认识你!我也不认识我自己!救救我!请你救救我!

“是很久了,”他说,“帮个忙,好么?我把手给扭啦;写字有点困难,能不能替我填写登记表?我尽量试试签字。”病人屏住了呼吸。倘若柜台后的这位有礼貌的办事员要他重复一下他的名字或者名字的拼法,怎么办?

“当然可以。”办事员把卡片倒过来,边写边说:“要不要找饭店的医生给您看看?”

“再说吧。现在不必。”办事员填写完了,拿起卡片再倒过来移给客人签字。

J·伯恩先生。美国纽约州,纽约市。

他看着它,目不转睛。好象中了催眠术。他有个名字——名字的一部分——和国籍、常住城市。

J·伯恩。约翰?琼斯?约瑟夫?J这个字母代表什么呢?

“有什么不对么,伯恩先生?”办事员问。

“不对?不,一点也没有。”他拿起笔来。记住要假装有伤。是不是一定要写出名字的全称?不;就按办事员用印刷体写出来的那样签名。

J·伯恩先生。

他尽量自然地签下名字,让头脑放松,不妨碍任何可能出现的思想或形象。什么也没出现。他只是签了个不熟悉的名字。什么也没感觉到。

“我刚才有点担心,先生,”办事员说。“我以为我写错了。这星期一直很忙,今天更忙。可是我想我错不了。”

如果他写错了呢?美国纽约市的J·伯恩不想再考虑这种可能性。“我从来不怀疑你的记忆力…,史托苏先生,”病人回答,瞥了一眼柜台左边墙上挂着的值勤牌;站在柜台后面的是饭店的助理经理。

“非常感谢。”助理经理往前靠了靠。“我想您还是希望按过去的老规矩为您效劳吧?”

“可能要有些变动,”J·伯恩说,“你记得过去是怎么安排的?”

“无论谁打电话或者亲自来找你,都说您出去了,同时马上通知您。唯一例外的是您纽约的公司,纹石七十一号公司,假如我没记错。”

又一个名字!一个他可以用长途电话探一探的名字。拼图板开始有了眉目。兴奋又开始了。

“很好。我不会忘记你的勤快。”

“这里是苏黎世,”殷勤的助理经理回答,耸耸肩。“您一向慷慨,伯恩先生。服务员过来,快!”

病人跟随服务员走进电梯。有几件事更清楚了。他有个名字,而且他懂得为什么饭店助理经理这么快就能想起这个名字。他有国籍、居住的城市和雇佣他的公司——曾雇佣过他,不管怎样。无论什么时候他来苏黎世,总要采取某些措施以防止不速之客和讨厌的来访人。他不懂这是为什么一个人要么就彻底保护自己,要么就根本不用保护。一种松散的警戒如此容易渗透,有什么真正的用途?在他看来这是第二流的,没有价值的,好象小孩们在玩捉迷藏。我在哪里?快来找我。我要说点儿什么,给你一点儿暗示。

这不是内行做法;如果说在过去四十八小时中他对自己是什么人有所了解的话,那就是:他是个行家。是哪一行的行家他不清楚,不过是行家这一点是无可争议的。

纽约长途电话接线员的声音时轻时响,但她的恼人的结论十分清楚。而且斩钉截铁。

“电话簿上没有这家公司,先生。我查了最新的电话簿和私人的电话登记,没有纹石公司——电话号码里也没有发音相似的公司。”

“或许公司的名字用了缩写…”

“根本没有这名字的企业或公司,先生,我再说一遍。如果姓名都全,或说明公司的业务性质,我或许能再帮你查查。”

“我不知道,只知道公司的名字,纹石七十一号,纽约市。”

“名字很怪,先生,只要电话簿上有,很容易找的。真对不起。”

“麻烦您了,谢谢。”J·伯恩说,挂上了电话。再说下去已没有什么意义。这名字是某种代号,是有人打电话到饭店找一个不容易找的住客时留话用的化名,不论谁也不论从哪里打电话都可以用。因此纽约的这个地址也许也毫无意义。根据远在五千英里以外的电话员的说法,它确实毫无意义。

病人走到他放路易·孚能钱夹和精工表的橱柜前,把皮夹放进口袋,戴上手表,然后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你是J·伯恩,美国公民,住在纽约市。或许这个数字0…小说:3uww…17…12…0…14…26…0这是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实。”

阳光灿烂,在漂亮的火车站大街透过树枝在商店橱窗玻璃上闪烁,被一座座银行大楼挡住阳光的地方是大片大片的阴影。在这条街上,地位和金钱、安全和傲慢、果断和轻浮同时并存。沃士伯的病人以前曾沿着这条路走过。

他漫步来到面对苏黎世海的伯克利广场。小码头一个接一个,周缘都是花圃,簇簇鲜花在盛夏酷暑中开放。他可以用他心灵的眼睛来描绘它们。形象开始出现,但没有思想,没有记忆。

他又回头走到火车站大街,本能地知道联合银行是附近的一座灰白色石头建筑,就在他刚才走过的那条街的对面,那时他是有意从那里经过的。他走近厚厚地玻璃大门,推了推中间那块金属板,右边的门毫不费力地打开了。他站在棕色大理石铺面的大厅里。以前他也在这里站过,但这形象不象其它的那么强烈。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觉得应该避开联合银行。

现在已经避不开了。

“先生,您好。有何贵干?”问的人穿着常礼服,上装纽扣孔的小红花是他权力的免征客人身上的穿着告诉他应该讲法语。苏黎世的土地爷也很有眼力。

“我有件业务想私下谈谈,”J·伯恩用英语回答。又一次对自己这么脱口而出感到惊讶。用英语有两层原因:他想看看土地感到自己判断错误的表情,心脏心脏他不希望自己在下一小时中讲的话引起任何误解。

“先生,对不起,”这人说,轻轻皱了下眉毛,端详着顾客的大衣。“请上左边的电梯,二楼。那里有接待人员。”

他所指的接待人是一名中年人,短发,戴着一副玳瑁架眼镜;没有表情的脸,目光冷漠、机警。“您这会儿有事想私下跟我们谈谈,先生?”他说,重复着客人的话。

“是的。”

“您的签名,请。”这人说着,递过一张联合银行用笺,中间有两行空白。

客人知道;不需要透露姓名。手写的号码代替姓名。它们构成账户开户人的签字。标准的程序。沃士伯。

客人把号码写了出来,放松手上的肌肉,让它随意写去。他把信笺交回给接待人。接待人审视了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指指一排装有磨砂玻璃的窄门:“先生,您请在第四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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