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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顾俨也说不准这“阿琪”是谁，只是觉得很亲近；看来他虽和家人自幼分离，潜意识里还保留着兄弟的印象！越说越对路了：“那你也是福州人吗？”
龙骏摇摇头：“我们是浙江温岭人，我叫阿齐，双胞胎兄弟叫阿贤。”
“见贤思齐？”这名字显然不是没文化的山里人能起出来的。龙骏点点头：“先父是文革期间一位被打倒的大学教师。”
“那为什么顾俨两三岁的时候被丢在福州？”
龙骏长叹一声：“我父亲是在城里被打倒发配到乡下的，比我妈妈大十几岁；当时我妈妈年轻漂亮，村里一个造反派头目看上了她，可我妈妈性子执拗，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了我父亲！那帮造反派就变本加厉地折磨我父亲，把他带走关了起来——等我妈妈生下我们兄弟，才知道我父亲不堪折磨、已经在牢里自杀了！我妈妈一心要给我父亲报仇，等我们兄弟俩断奶之后，就找机会带了一瓶农药去找那个造反派头目，骗他一起喝了毒酒——两个人同归于尽。”
“那造反派家里亲戚多势力大，我外公怕他家报复害了我们兄弟，就让我舅舅一家带着我俩偷渡海外——那时阿贤身体不好，半路上生了重病，舅舅舅妈带着表姐和我们俩三个孩子，实在没办法只好把他放在一个小学校门口，指望好心人能救他——我前几年去过福州，可那个小学校已经没有了。”
我没想到他的身世如此惨烈——文化大革命是一段极疯狂的时代，我爸当年刚上了一年大学就开始闹运动，一直说剩下那三年全荒废了什么也没学到，好在我爸妈也只是给发配到河北下边的乡镇农村，倒没受到什么大的冲击——顾俨和龙骏的父亲是惨遭迫害的大学教师，母亲虽是乡下姑娘，但这不惜一死为夫报仇的性子，显然也是个值得敬重的烈女。
龙骏虽是钢铁汉子，说到这些也禁不住黯然神伤，我禁不住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顾俨的养父确实是一位小学老师，他们对他很好，培养他上了大学——顾俨现在是投资专家，还出了书，现在有妻有子，也算过得很不错了——那你呢？他前年八九月份梦见你受了重伤，一直在叫他——是不是真的？”
龙骏瞪大了眼睛：“他真的能感受到？”这件事确实有点儿不可思议，我叹了口气：“你当时是在温州沿海的一个废矿场受的伤吧？”
龙骏吃惊地瞪着我：“连地方他都知道？”我苦笑一声：“他梦到那地方有个临河的牌坊，为了找这个牌坊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大劲儿？宁波、龙门、乌镇，找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牌坊才找到那里——为了这个我们俩还被黑帮绑架了。”
龙骏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我又把那帮东南亚人把顾俨误当成他给我俩抓了去的事说了；想到雷霆我心里又是一疼，不过我婆婆要面子，看展宁迷恋龙骏那劲头儿这两人搞不好真能成，我也就不提雷霆的事，只说是我丈夫找人把我们救了出来。
龙骏眼神一寒，慢慢握住拳头，居然传来咔咔的骨节响——这人自昨晚见面就一副绅士做派，直到这时才显出武人本色——我看到他眼中野兽般的狠戾之色，禁不住心中一颤。
龙骏见我打了个哆嗦，立时恢复平和，放缓了声息劝我：“没事，这事我会处理好——我没想到你们真能找到那里，连累你们了——你和阿贤，顾俨一起查这件事，你们两个？”
我当然知道我跟顾俨这一番历险有瓜田李下之嫌，不过文华疑心顾俨有外遇的事是人家夫妻隐私，我只能说：“我跟顾俨的太太文华认识了快十年了，就跟亲姐妹一样——顾俨相当于是我姐夫。他们金城投资是我们公司的股东，我当时和他一起到浙江精诚集团考察调研，顺路帮他找你——这事文华和我老公都知道。”
☆、（六）身世
龙骏释然一笑，我便问他：“顾俨虽然在黑帮手里挨打受罪，顾念家里老婆孩子不敢再找你，其实心里很挂念你的——骏哥，你跟那些黑帮，到底，到底有多深的牵连？”
龙骏点起一支烟，半晌道：“我舅舅舅妈没什么文化，偷渡到香港又没有身份，一直靠辛苦打工养活我和表姐；我十来岁上舅妈得了痨病，因为家里没钱就一直拖着没去医院，结果耽搁致死；几年后我表姐被一个小混混欺负，我舅舅找他理论也给打成重伤，不到一年也没了；我那时刚上中学，就开始混黑帮，后来砍了那个家伙为我舅舅报仇，我表姐也为了救我中枪而死。”
我没想到他遭遇这样坎坷：“你舅舅舅妈一家人在你十几岁的时候就都没了——你一个半大孩子无依无靠，也难怪进了黑帮！”我看他眉头微皱，神情痛楚，想到他青年才俊，却三十多岁了还孑然一身，禁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你表姐？”
龙骏一愣，深吸一口气道：“十几年前的事了，别提了。”我也暗骂自己未免太八卦，忙道：“那你怎么去美国上的加州大学？”龙骏道：“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就一直跟人打打杀杀，受伤坐牢简直是家常便饭——直到遇上我义父之后，他老人家替我销了案底，改成现在的名字资助我去了美国。”
“你义父，是龙飞集团的龙总？”龙骏点了点头。我听罗展鹏说过，龙飞集团这位大老板龙沧波本来也是黑帮老大，香港警方一直密切关注他；估计龙骏混黑帮时被他发现是个人才，这才收为义子资助他上大学的。
我今天来之前找展氏几个相熟的经理问了一下龙飞集团的情况——欧美自08年金融危机之后经济低迷，龙骏这几年或牵头或主持的几项海外并购的项目都很漂亮——低价购入海外优质资产，龙飞集团以后不光能赚钱，而且通过和各国政府及其他跨国公司合作，社会地位和形象大大提升。
当然龙飞集团不是上市公司，具体有多少钱谁也说不清楚，不过从其并购注资的几个项目来看，只怕龙沧波的身家总有几十个亿——原本籍籍无名的龙飞集团现在已成了香港商界的传奇，而龙骏无疑是这个传奇的主角——因为他和欧洲几位王室颇有交情，很多人甚至猜他是东南亚某小国的王室贵族后裔。
我提到他主持的几个并购项目，龙骏笑道：“这都是同学朋友介绍的项目——我在美国七八年，好歹也结交了些好朋友，大家互相帮衬，合作赚钱吗。”我笑道：“欧美人自来不太信任华人，你能得到消息，还能联络相关公司一起合作，通过竞标拿下项目——由此可见你不光长袖善舞，善于拓展人脉；这份识人辨人、分析组织的能力也非常人可及。”
龙骏一笑：“这种特质你身上也有啊——我的身世还从来没跟人说过呢，希望你替我保密。”我点点头，看着他道：“当然！你现在学成归来，事业有成，已经做到龙飞集团的业务总监，都说你是香港商界奇才——那你为什么还去和人械斗，闹出人命纠纷来？”
龙骏沉吟片刻：“我说有人暗算我，你信吗？”我愣了一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龙骏点点头：“这是我们帮里的事，不便跟你多说。不过我也差不多查出对方是谁了，这事我会摆平的。”
我看着他：“骏哥，你这么能干，而且展宁很喜欢你，你能不能，和黑帮断绝往来？”龙骏苦笑：“展宁是个单纯的姑娘，并不知道我以前的事——我这样的人，又比她大了十来岁，哪里配得上她？”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想到他这械斗坐牢的黑帮经历要让舅舅舅妈知道，只怕也确实不乐意唯一的女儿嫁给这么一个人——不过一个人从社会最底层奋斗到如此地步，我对他很是敬佩，还是要劝慰一番：“你当年混黑帮是逼不得已，如今改了名字上了大学，案底也销了，就算再世为人了——只要不再做那些违法的事，以前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龙骏看着我：“你是展宁的嫂子，能代表她家里人的意见吗？”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她表嫂！代表不了展家的意见；但是我可以代表顾俨一家的意见；而且作为好朋友，我也很想劝你——你器宇轩昂，人品才干都一流，以后在正行也会有很大发展，何必还跟黑帮同流合污？跟他们纠缠在一起对你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龙骏点点头：“谢谢你——不过没有义父也没有我的今天，义父已经答应我收手，龙飞集团现在也在努力转向正行——我舅舅临死一直挂念着阿贤，现在我知道他过得很好也就放心了；我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让他们放心。”
我知道这人文武全才，心里有主意得很，劝也没用，自然是攻心为上，于是拿起手机道：“我给你拍几张照片，回去给顾俨看看。”又找出文华一家三口的照片给他看：“这是你嫂子文华，这小宝贝现在三岁了，是你侄儿——可爱吧，像不像你们小时候？什么时候你也结婚生一个？”
龙骏虽不言语，却拿着我的手机看着几张照片爱不释手，让我发到他邮箱里——这人重伤濒死还念着同胞兄弟，我知道他重情义，遂道：“发给你可以，你可小心点儿，我们是安分良民，你别再整出啥涉黑涉毒的绑架案来吓我们。”
龙骏听到这里，立刻取消了文件接收，沉声道：“你别发了。”我看着他：“为了家里人，尽早跟黑帮脱离关系吧。”他苦笑一下：“我知道了。”
于是我让他等我一会儿，借去洗手间的机会打电话给文华；他们俩也刚吃完晚饭，我告知文华龙骏很重情义，也有心脱离黑帮，目前正在力促龙飞集团转做正行。
文华把这事一起告诉顾俨，电话很快打了回来——顾俨心头激动，问我龙骏在不在附近，能不能跟他说说话——我每天都通过QQ视频和家里人见面通话，笔记本电脑就有内置摄像头，文华家里的电脑也有摄像头，要视频通话都容易得很——于是我回来问龙骏，要不要跟顾俨夫妇见面说说话？
☆、（七）女人
高级餐厅里都可以无线上网，龙骏看我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视频，神情也很激动——兄弟二人三十年不见，视频里看见对方却不知说什么好，还是我和文华在一边插话提词，两人才互相问候，一家人聊了一会儿，文华又抱着笔记本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让龙骏看看家里的布置，又到婴儿房里，逗着孩子叫叔叔。
网络视频通话结束，龙骏的眼圈都是红的——这番家庭见面显然更能促他早日脱离黑帮，我把顾俨和文华的联系方式都留给他，他如果有机会到北京出差，就可以去看望哥嫂。
他在黑帮二十多年，自然没办法一下子断绝关系，我叹了口气：“需要帮忙的话，就给我打电话——不行就到北京这边来做生意，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他笑了笑，只说自己会处理好的。
昨晚参加沙龙回来舅妈已经睡了，所以今晚到家我去找她还回那一挂钻石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