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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吴言-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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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七十年代末咱们搞材料还可以理解;八十年代人们都开始搞钱了,咱们还在搞材料;九十年代人们搞完钱又开始搞女人了,咱们还在搞材料。”我将这段话“套用”完,又说,最后再给它加一句,“九十年代末人们连女人都不搞了,咱们还在搞材料!”

  “妙!妙!真乃绝妙好词!”雷秘书晃着脑袋玩味着,一边玩味一边说:“偷不着,不搞了,这才是点睛之笔!”他抬手在我肩上有力地击一掌说:“没想到你这家伙这么有智慧!”

  “这点智慧还不是你下午给我改材料时‘点拨’出来的——又不是我头脑里固有的!”接着我又说,“咱们现在有理由出去‘放松放松’了吧?”

  雷秘书说:“我倒不是有什么顾虑,主要是觉得没意思,那些小姐一见面就像炮弹一样往怀里钻,一点情趣也没有。咱们又不是那些土老板,玩也应玩出点意境来。”雷秘书想了一会儿,突然眸子里欣喜地一闪,对我说,“咱们叫李小南一块儿去唱歌跳舞吧!”随即他又说,“我最爱听那些老歌了,老歌就像陈年的酒,越听越有味道;又像可爱的女人一样,越交往越难以割舍。”


  第三十六章

  我上小学时,曾在学校的文艺宣传队里涂个红脸蛋,唱过一首歌,歌名叫《火车向着韶山跑》。1998年夏秋之交的某一天,我没有涂红脸蛋,却和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乘上了火车。当然我们没有向着韶山跑,而是“向着上海跑”。

  我和陶小北坐在一节软卧车厢里,咣当咣当向上海驶去。

  小北在局里请了一年假,去上海某大学学习。学习期满后,准备辞职赴美读书。在美国读完书后,或者回来,或者不回来。

  二十世纪初,中国人大量涌向海外读书。世事轮回,二十世纪最后的十几年,中国人再次大量涌向海外。到九十年代末期,不仅北京、上海的学子们出国读书已不鲜见,包括我们紫雪这样的北方落后地区,有人去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读书,亦已成为平常之事。我们紫雪市有户寻常百姓就有三个孩子在美国。这三个孩子都是清华大学毕业后赴美的。而他们的父母亲只是紫雪市政府的两名科级干部。

  时代的脚步向你奔过来时,可真是比这列开往上海的火车的劲头还要大!也就是十五年前,即1983年左右,有一帮美国人来我们紫雪考察刚刚发现的地下资源时,在紫东县和紫北县,大批群众涌上街道看“洋人”,比逛庙会都热闹。外宾的车队出行,街道两侧挤满了好奇的人群。小孩子们齐声呐喊:“一二,美国佬,滚出去!”老外听不懂,误以为是热情地欢迎他们,打开车窗笑眯眯地向人群招手致意,并咔嚓咔嚓摁动快门拍照。

  是的,没有人能逆转时代的潮流,否则将会被碾轧得血肉横飞。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陶小北出国,就成为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何况她仅是出国读书。她就是和老公离婚后嫁给个老外,或者干脆移居海外,也已没有一点轰动效应——其实轰动效应出现的太多并不好,只能说明这个时代太封闭。当年金圣叹带着木枷临刑前,“看客”人头攒动。攒动的人头中,有一人却不是看客,他的脸上爬满泪痕!这个脸上爬满泪痕的人是金圣叹的儿子。金圣叹当即作一联:

  莲(怜)子心中苦

  梨(离)儿腹内酸

  即使在临死的时候,金圣叹也只敢用谐音作对来表达内心的凄苦,可见那是一个多么专制的时代!

  小北到上海去,我请假去送她。当然我向老板请假时,并没有说我到上海去,我说我要到北京去一周。我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说我要到北京参加一个短训班。这样那样以收费为目的的培训班邀请函隔三差五会寄到我们局里来,我想到哪儿去,还不是拔一下腿的事情?我这两条腿可以走到国内任何一个城市,包括到香港、澳门转一圈也十分简单。做政秘科长半年之后,我就陪老板去过一次新马泰。在泰国东南部旅游城市帕塔亚奢华的仿古希腊式建筑大剧场内,观看了泰国和东南亚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堪比法国红磨坊的人妖演出团体——蒂芬妮人妖歌舞团的演出。当然若要到美国去看看莱温斯基或者那个当时正焦头烂额的克林顿,还是有一定的难度,费用有点过大。当时到美国去,得五万多块钱。花这么一笔钱,仅是为看看莱女和克林顿,还是有点浪费。而且去了不一定能见上他们。倒是在国内,随时可以见着他们——只要打开电视。

  火车在暮色中咣当咣当奔驰在祖国的大地上,我和陶小北的身体不时地轻轻摇晃着。我俩都是上铺。有一阵儿,我们仰靠在各自的铺位上,谁也不说话,仿佛在倾听火车咣当咣当的奔跑声。一会儿,小北首先打破沉寂,以手支颐,侧身向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两个傻子看着远去的火车。一个说:铁轨越远越窄,那么大的火车怎么也不出轨掉下来,走得还挺好?另一个说:傻瓜,没看见火车也越远越小嘛!

  这个故事并没使我轻松起来,反倒令我更难受。小北给我讲故事的时候,娇模娇样,气息轻盈。把眼望去,她的身子曲线起伏有致,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想到这样一个娇美绝伦的女孩像她讲的故事里那辆“越远越小”的火车一般,即将在我的视野中变作一个黑点——然后消失!此后只能青鸟飞去衔红巾。我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深切的疼痛和难以排解的忧伤。

  三月三日天气新,玻管局里多丽人。而今,玻管局最“丽”的一位“丽人”,将从我的视野里消失。此后我的生活中可触可及的女性,只剩下了丰满(风情?)的柳如眉,丰润(风流?)的李小南和丰腴(风骚?)的柳如叶!这“四姐妹”中最丰姿秀逸、丰韵风雅、绰约可人的陶小北,却要离我(弃我?)而去!失去了陶小北,对我而言,虽有风情风流风骚在,纵有健妇把锄犁,我也会——禾生陇亩无东西!为解失去陶小北之恨,我竟促狭地将那三个小蹄子作践为正在扶犁躬耕的“健妇”,仿佛如此“惩罚”她们,我心头的“痛”和“恨”就会减轻一些。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在我心目中,小北兼有汉卓文君的婉约和唐杨玉环的闲冶。不任罗绮,婉娈万态,光彩照人。望着小北卓杨般姣好的面容,回溯我们在玻管局相处八年来息息相通的朝朝暮暮,回想这些年在我们心中悄悄涌动和流淌的那些真挚的情愫,我不禁悲从中来,心如刀割!我想起梁启超集晏殊词句所作的那一副对联:

  欲寄此情,鸿雁在云鱼在水

  偷催春暮,青梅如豆柳如眉

  这副对联里嵌有两个人的名字:鱼在水和柳如眉。鱼在水当然是我了,柳如眉是谁呢?我心中的“柳如眉”并不是我的妻子,而是眼前伸手可触的这个女子——陶小北!

  从我调到玻管局的那天起,我就被这个兰质蕙心的奇女子那双亮亮的眼睛所吸引。小北的一双美目,就像人迹罕至的深山里突现一潭湖泊,幽深而清澈。我曾试图放弃一切,放弃仇恨,放弃名利,义无反顾地跳进这潭“湖泊”中去。可我最终没有跳进去,却离她越来越远。

  如果她知道我的内心竟是那么龌龊,那么丑恶,那么阴险,那么歹毒,她会是多么地伤心和难过。

  她曾经试图改变我!但她从来没有将这种“试图”告诉我。如果她告诉了我,那也是用“心”告诉我的。她调皮地看着我,眨巴着眼睛问我:你能不能不要那样刻意地、疯狂地追逐!那些东西值得你为之付出一生吗?为那么一点蝇头小利,扭曲自己的灵魂,得到的真的多于失去的吗?

  欲海无边,回头是岸。如果我毅然回头,将我的丑恶向她和盘托出,她一定会原谅我。女人普遍有一种“慈悲为怀”的心理,即使面对的是一个恶棍,只要这个恶棍改邪归正,她们也会爱上他,献身于他!

  可我不但没有改邪归正,却在这条路上越滑越远!

  舍弃陶小北,对我来讲有一种摧肝裂胆、撕心裂肺之痛。这种“痛”,别人不会看出来,我也不会让别人看出来。有多痛,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

  那种忧伤,就是在这种痛彻肺腑的基础上,一缕一缕升起的。

  现在,这个女孩子就这样离我而去,此生天涯海角!如果我和小北是一副对联的上联和下联。下联突然随风飘走,而且一飘就飘得那么远!从此我将成为一副单联,一副独联,一副孤联,悬在空中,此生再无人能“对”!

  想到这里,我已像马嵬坡前的唐玄宗那样眼里噙满了泪水。

  难道我疯狂追逐的一切,全部加起来,能有这个女孩子珍贵吗?我怀疑!可我已不能自拔!

  男人啊!你这令人生厌的追名逐利之徒!

  此时,我已侧转身子。我想将那种在我胸中翻江倒海般涌动的忧伤压住,压在身子下面,不要让它像晕车那样泛出来。

  我就这样侧着身子,望着小北;小北也侧着身子,扑闪着眼睛望着我。我顿然发现,我俩已这样相望了一千年、一万年!

  望着小北,除了忧伤,还有温暖和甜蜜。她的脚穿着薄薄的丝袜,像一对乖巧的猫儿卧在那儿。我想起八年前,我们去红海湖玩儿的那次,她将一双美轮美奂的脚搁在沙滩上,搁在清澈的水波里,从此搁在了我的心上。我当时就有过一种想去摸摸这双脚的冲动,但八年了,我却没有去摸。这八年我干什么去了?去打我的三大战役去了。我打得多么苦啊!有时我甚至心力交瘁,但我却死死地扛着。我知道,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我不能放弃,哪怕战到只胜一兵一卒!我“胜利”了,“敌人”望风披靡、俯首称臣。但这就是我要的胜利吗?我才知道,原来胜利同时就是失败!我在胜利的同时也失败得如此彻底!

  是的,这就是人生!当你得到的时候,你必然要失去。当你所追逐的一切全部得到的时候,也就到了你全部失去的时候——因为衰老和死亡正在向你步步逼近。

  你死了,你还有什么?难道有谁能逃脱死亡这个冷冰冰的巨大的阴影对那些追名逐利之徒的嘲弄吗?有谁能摆脱这个亘古不变的命题对人生的叩问吗?死亡是一条鞭子,永远鞭打着每一个人的灵魂;死亡才是总路线——谁都不可能偏离这条亘古不变的道路!

  惟其如此,生命中才有一些东西更值得你珍视!

  我将我这些话语用眼神告诉了小北,我说:“小北,我爱你!”我将我的忏悔也用眼神告诉了小北,我说:“小北,我对不起你!”

  是的,我对不起这个晶莹剔透、冰雪聪明的女孩子。我再次欺骗了她,利用了她——我这次到上海,送她只是幌子,我还有另外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好长时间,我们始终没说一句话,就这样相望着,用心灵相望着。已到子夜时分,除过咣当咣当的声音,大地和田野睡着了,整个列车仿佛也都睡着了。这个软卧包房只有我和小北两人,两个下铺空着。我的身子突然被一个“千斤顶”顶了起来,被一缕风儿吹了起来,被一只吊车臂抓了起来。我被这只吊车臂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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