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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不错啊，肯豁出命去干，有种。在这里，谁最不要命，谁就是这里活得最久的。活着，就意味着有大钱赚。死了，什么都没有。明天别错过，有大人物来看，赏钱给得够阔气。〃馆长拍拍良玉带血的肩膀，出去了。
良玉浑身散了架一般，痛得想干脆昏过去算了，可脑子却极端清醒，只得茫然地看着屋顶的天花板。
在黑拳馆打拳的事，良玉一直瞒着所有人。他常常拎一小块肉或者一串糖葫芦一块桂花糕之类的回去，每每云香问起，只说遇到了以前的戏迷，打赏了自己一些银钱，半字不提打拳的事。
一日开心突然撞见良玉在黑暗中给自己抹药，当即起了疑心，良玉无法，只得和盘托出，开心一把拉开良玉的衣服，见他身上血迹斑斑，顿时便泪如雨下。
良玉拍拍开心的肩道：〃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糖炒栗子，就在你床上。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现在小开心不开心了，这可怎么办呀？〃
〃让我给你擦药。〃开心心痛极了，蛮横地夺过了良玉手里的药，一边流泪一边把药涂在他身上。
拿着良玉给的钱，开心和大宝在路边包子店吃包子。想到钱是良玉卖命得来的，开心吃一口包子犹如吃一口良玉的血肉，很快便没了胃口，多塞了几个在口袋里。
二人刚起身，只见店里面的伙计眼神惧怕地望着远处。抬头一看，原来是恶霸巡捕王二在街上走过。这王二有个毛病，看见什么好东西都往自己口袋里塞，从不给钱，这条街上的小贩们都避之不及。
这王二顺手拿了一个女孩摊子上的梳子，可笑地梳了梳他的光头，便把梳子揣进了自己的口袋。女孩追着讨钱，王二还没见过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抬手就要扇那女孩耳光。
开心看不过，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故意轻轻撞了他一下，二人擦肩而过。她回到大宝身边，手伸进大宝兜里，悄声道：〃我口袋里都是包子，暂时寄放在你这里。〃
〃什么东……〃大宝还未说完，那边却听王二杀猪一般大叫起来：〃娘的！敢偷老子的钱！〃
王二横冲直撞地朝开心跑过来，开心猛地推了大宝一下，两人分作两头跑开，王二大呼小叫地追着开心跑去。
跑出一里地的大宝惊魂未定，摸出口袋里面一看，是一个皮夹子，还有一把木梳。
开心一路狂奔，早没了方向，七拐八绕竟跑进了一个死胡同里，一转身，只见王二手里拎着警棍向她走来，一脸淫笑。
开心一着急，从口袋里面掏出包子砸向他。王二一时没有提防，被包子里面滚烫的汁溅了一身。他狂怒地揪住开心的头发，劈头就打。这时大宝寻了来，见开心被打，急忙冲上去参战，却不敌对方手里的警棍，两人被打得极其狼狈。
第63节：第七章 分飞燕（5）
开心抱头躲着，大嚷道：〃死巡捕，你等着瞧！你知不知道，我……我爹是总督，到时候要你好看！〃
〃你爹是总督？我爹还是总统呢！〃王二狂笑起来。
正说着，四下突然冲过来好几个巡捕，把王二狠狠打倒在地。开心被这样的情景吓得不行，这时，一辆黑色的汽车开了过来，春红优雅华贵地下车，朝开心走过来，激动地喊道：〃开心……我的女儿！〃
一愣之下开心拼命地拍打着自己的脸，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珠光宝气的女人竟是自己的母亲。
春红把开心带到庞府，一路絮叨着找着了正主。开心始终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直到进入金碧辉煌的庞府大厅，看到挂在墙上的庞万山的肖像，她才讥诮地说道：〃就是他吗？〃
春红心酸道：〃开心，你不记得了吗？虽然他走的时候，你还只有半岁，但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呀！〃
开心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什么？爹……？〃
这时，大门外响起一声刹车声，庞大帅推门而入，春红急忙迎上去，两人亲密地互吻双颊，开心表情怪异地看着他们。
春红迫不及待地告诉庞大帅开心的身份，庞大帅欣喜若狂，急忙上前相认，不料开心却并没有像他们料想的那样乐于接受，她盯着庞大帅问道：〃大帅，我想问你一句，我和娘在妓院里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人说是野种，到处挨打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迫要嫁给太监，被判死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在我最需要父亲的时候缺了席，现在我已经不需要父亲了。〃
庞大帅一时哑口无言：〃我……我是有苦衷的……〃
开心不等他说完，轻蔑地说道：〃那么就抱着你的苦衷过一辈子吧！〃
大宝上前拉了拉开心的衣角，劝她不要置气，庞大帅一看大宝衣衫褴褛，以为是叫花子，忙叫警卫来赶人，开心怒气冲冲道：〃不用！我们一起走！〃说罢拉起大宝的手就走。两人昂首阔步走出庞府。
庞大帅气急败坏，指着开心的背影说不出话来：〃这……这……这……〃
春红歉疚地安抚道：〃不要怪她，你走的时候她还不懂事，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想起以前的种种遭遇，春红的眼眶顿时红了。
一直怀着愧疚的庞大帅心疼得不得了，轻轻地拍着春红的背，小心地安慰着：〃好了好了，别难过，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一定会劝女儿回来住的。〃
回到破庙后，开心把从王二那里偷来的钱甩给云香。云香不明白她的意思，开心冷面道：〃不是要给你娘看病吗？不要再逼良玉挣钱了。〃
云香十分迷惑，忙问这些钱的来由，得知是开心偷来的，她忙劝开心还回去，说别因为饱了自己人，让人家挨饿受冻。开心最见不得云香这个样子，她发怒道：〃哈！你伟大！你是女菩萨，你关爱所有人，就是不看看你自己把爱你的人逼成什么样子了，还在这里假惺惺！〃
云香也有点生气：〃我……我实在听不懂你的话。〃
开心一把抓起云香的手，拉着她就往外走去。
自从知道良玉在外面打黑拳，开心便暗暗地跟踪过他，知道了拳馆的位置，但她从来不去，为了欺骗自己，也为了良玉的自尊。可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拉着云香挤进拳馆。云香不愿到这种地方，转身欲走，却被台上的画面惊呆了，只见一个大力士在击打一个瘦小的人。旁边的人都在喝彩，但那潮水般的声音顿时化为乌有，云香脑中只有嗡嗡声。
她一把捂住嘴，别过脸去。
开心颤抖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看了？你看看那是谁？！〃
云香回过头，只见那个瘦小的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是良玉。
云香一阵眼花缭乱，差点晕过去。开心冷漠地抓住她。
云香自言自语地说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对着台上哭叫，〃住手！快住手！〃可是她的声音很快便被周围的叫好声淹没了。
〃他根本听不见的。〃开心在一旁幽幽地开口了，泪水晶莹地挂在她的腮边，〃他心里正想着，今天回家怎么给你买点好吃的，怎么筹钱送你娘去好的大夫那里呢。他只有想着这些，才活着呢！〃
〃别说了！别说了！〃云香再也看不下去，哭着跑开了。
拳会结束，良玉跌跌撞撞地回到破庙来。走到门口，他重新整理了自己一遍，然后定了定神，走进去。
云香背对着他，正在熬药。良玉把一支银簪子举到她面前问道：〃漂亮吗？〃
云香背对着他，不动声色道：〃很好看。你在哪儿买的？〃
良玉说得格外真实：〃不是买的，是一个戏迷送给我的。我告诉他，你头上的簪子用来做钥匙化掉了，他听了非常佩服，一定要送你一支一模一样的。〃
云香平静地说道：〃他真好。〃
第64节：第七章 分飞燕（6）
良玉察觉出一丝不对：〃怎么了？你不高兴？〃他把云香扳过来，认真地看着她。她朝他微笑着。
良玉皱皱眉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眼睛也肿肿的，是不是娘又犯病了？〃
〃没有。刚才烧药的时候，被烟呛到了。〃云香故作没事地揉了揉眼睛。
良玉心疼地说道：〃忍一忍，再过阵子，我就可以存够钱，跟你一起做买卖了。到时候我们搬到一个正式的四合院里去住，专门找一个丫鬟照顾你娘，好吗？〃
〃好……〃云香忍不住红了眼眶。
〃怎么了？〃良玉一时着急，忽然捂住嘴，吐了一口。云香急忙扳开他的手一看，赫然是一手的血。良玉连忙笑着掩饰道：〃果然，中午陪老乡喝了一点苏州茶馆的糖浆水，到现在还在反胃。不好意思，我去把手洗一洗，免得弄脏你的簪子。〃
云香强忍着悲痛，点点头道：〃洗完了手，你帮我把簪子戴起来，然后我打扮打扮，今天出去玩吧。〃
良玉喜道：〃不用照顾娘了吗？〃
〃娘已经睡下了。今天就我们两个人。〃云香含情脉脉地看着良玉，良玉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他望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云香的人生中从没有如此快乐过。良玉替她绾发，带她去天桥看拉洋片，带她去郊外的河边吹泡泡，躺在玉米田边上懒懒地晒着太阳。入夜，两人兴致勃勃地爬上山顶，生起一堆篝火。云香将带来的孔明灯放上天，坐下靠在半卧的良玉身边。前几日刮了大风，这会儿天上一点云彩都没有，银河璀璨，仿佛谁将一把珠宝随手撒到天幕上，看得两人竟似痴痴地醉了。
云香幽幽地开口了：〃感觉这样靠在你身边，像做梦一样。〃
良玉微笑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接口道：〃而且是永远都不会醒的美梦。〃
云香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问道：〃良玉，当初我们两个走散了。你找不到我的时候，心里面是怎么想的？〃
良玉轻轻地笑了：〃我想，我一定要找到你。一直一直，直到找到你为止。〃
云香心中黯然：〃如果一直一直找，都找不到呢？〃
良玉为难了，急忙保证道：〃……这……不会的。这不就找到了吗？〃
云香还想问，良玉亲昵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开玩笑道：〃那么大概，我就会慢慢忘掉你了吧。〃
〃忘掉以后，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吗？〃云香无比认真地问道，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良玉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云香舒了口气，心里却阵阵地疼起来。她抬头望着天，低低地说道，〃真是羡慕牛郎织女，虽然一年只能相见一次，可是却永远都有个盼望。〃
良玉听出一丝莫名的悲意，不由得扳过云香的身子，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们不是比他们更幸福吗？我会永远都守护你的。〃
〃温大哥，答应我，一定要幸福。〃云香垂下睫毛，不想让良玉再探究下去。她依偎进良玉的怀里，这怀抱，以后怕是再也无缘了吧？
良玉梦呓一般应道：〃会的。〃云香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火光映在他眼里，就好像这一切都不过是美梦一场，一阵水汽弥漫了她的眼睛，她一挺上身，红唇吻上了他的。
一颗流星拉着长长的尾巴快速划过天边。
东奔西跑一天，加上连日打黑拳的痛楚，良玉很快睡着了，发出了细微的鼾声。篝火堆偶尔发出噼啪声，时间若能静止在这一刻，云香愿意用一生相换。但是，该走了，真的该走了。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砸到草地上，迅速地隐没在泥土里。她掏出一封早上悄悄揣在怀里的信，轻轻地放在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