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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随风而来-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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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话音一落,电话也“啪”一声挂断了。

  柱子感到脊背发寒,忍了半天才忍住气愤,又小跑着回宿舍,一路上唯恐被人看见。

  上午过了上班时间后柱子去找贺主任。贺主任让他坐,柱子不坐,站在贺主任的办公桌前问我应该去找谁问消息。贺主任看着柱子裹了石膏的左臂挂在胸前像个残疾人似的,似乎有些同情,就笑了笑说还要找谁问呀,那就我来通知你好了。

  贺主任问柱子:“你上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和一个姓沙的老丅师经常来往?”

  柱子回答:“是。”

  贺主任又问:“那天晚上看那种片子的时候,你是不是和周秉昆一起去的?”

  柱子回答:“是。”

  贺主任笑了笑,说:“那就对了,派丅出所一个一个通知到单位了。你做的事情给局里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同时也影响了周秉昆的前途,他的爸爸妈妈很生气。所以领导们考虑到大局,做出的处罚结果是开除,即刻生效,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你就不用上班了。宿舍你可以再住两天,两天之后也要收回。”

  本以为自己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真的面临这样的时刻,柱子还是感到眼眶要湿了,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倔强对贺主任说:“宿舍我也用不着了,我待会儿就要走。”

  “不用急,该办的手续还是要办的,好像还有些工资要领。”贺主任站起来,似乎想努力表现得平易近人一些,笑着说:“王玉柱,虽然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你的领导,可也比你年长几岁,算是相识一场吧,我还是劝你离开之后把心放在正途上,想办法改掉这个毛病,不然会害人害己,你看你这次就把周秉昆给害了。”

  柱子不愿理睬这句话,也知道贺主任站起来是在请人走,于是扭头就走。可是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问:“周秉昆现在怎么样了?”

  贺主任回答:“他调走了。”

  柱子愣了一下,又问:“他调到哪里去了?”

  贺主任呵呵地笑,无可奈何地回答:“这我就不清楚了。”

  有几个同事从窗口看见柱子出了贺主任的办公室,就充满兴趣地招手让其他同事也到窗口来看,只见柱子低了头,匆匆地穿过税务局的院子往宿舍走。

  中午下班后王芃泽去看望柱子,刚进税务局的大门,就看到许多人围在一堵墙下看墙上的告示。王芃泽推着自行车疑惑地过去看,告示的文字很多,他越看越心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王玉柱被开除的消息,理由有两个,一个是王玉柱上中专期间就与同性恋者有来往,二是王玉柱引诱无辜同事去看同性恋内容的。

  王芃泽没想到这件事情竟发展到这个地步,怒火中烧,直想去找税务局的领导质问,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去看看柱子怎样了,就转身跨上自行车匆匆离去。

  他骑车到柱子的宿舍楼下,跑上二楼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回应,就下楼去问宿管员,宿管员说王玉柱被单位开除了,今天上午很早就走了。王芃泽问他去哪里了,宿管员说不知道,他没说,但是把行李都背走了,钥匙也交了,应该是不再回来了吧。

  王芃泽赶紧骑车出了税务局,站在路边也不知该去哪里找。想了想,先用路边小店里的电话打到家里,问柱子回去过没。老太太接了电话,说没有啊,听到王芃泽的语气很着急,就急忙问柱子怎么了。王芃泽说没事,刚刚我去找他,他不在宿舍。

  挂了电话,王芃泽立刻骑车去火车站,心想柱子没什么朋友,极有可能是要回老家。到了火车站后他丢了自行车就往站里闯,来不及排队了,直接从最前边挤进去,在候车大厅里一排一排地找。突然听到广播里说开往的西北的一趟火车已经开始进站,要旅客们去某个候车大厅里等待检票,就心急火燎地跑进那个候车亭,看见等待检票的旅客正排着长队。

  那时柱子正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隐隐约约地听到后边有人在喊:“柱子。”喊声被周围的嘈杂声埋没得有些不清晰,但是他再熟悉不过了,急忙探着身子回头看,王芃泽个子大,又体质弱,正跑得气喘吁吁。柱子惊慌起来,本来决意要走的想法一下子被打得纷乱,脑中反反复复地犹豫着,却拿不出一个最后的决定。这时已随着队伍排到最前边了,慌乱中把火车票给了检票员。

  但这时王芃泽已经跑到跟前了,跳过一排椅子,一把抓住柱子肩上的行李,把他拉出了队伍。柱子跌坐在椅子上,惊慌地望着王芃泽,行李甩得老远。检票员问:“喂,你这同志怎么又出去了?票已经剪过了,你还要不要?”王芃泽向检票员摇摇手,大口喘气,说不要了。王芃泽累得气不打一处来,揪着柱子的领子,抡起胳膊就是一拳,怒道:“就算要走,你也不能这么懦弱地走。”

  候车大厅里的保安人员立刻跑了过来,把两人拉开了。

  王芃泽要柱子跟着他回去,说完后扭头就走。他知道柱子会跟上来,可是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柱子还在艰难地把行李往肩上挎。原本有三件行李,后来柱子用一根绳子把两个包拴在了一起,可以一前一后地搭在右肩上,同时省出右手提着装了被褥的包袱。

  王芃泽返身走回来,愣愣地看着柱子这个样子,低声问:“你就是这样来火车站的?”

  柱子点点头,不看王芃泽,眼泪又要往外流。

  王芃泽把柱子的行李全接过来,肩上扛着,手里提着,大步往前走去。柱子跟在后边,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火车站。

  下午上班时间,在税务局的院子里,王芃泽拿了个相机,对着墙上的那张告示拍了许多照片,远景近景都拍了;又拿了笔和本子,把告示的内容认认真真地抄写下来。有些员工看到了这情况,好奇地围过来瞧热闹。门口传达室的人过来制止,问:“喂,你这个同志是干什么的?你不能在这里拍照。”王芃泽大声回答道:“王玉柱是我的干儿子,他的事情我得负责。我有权力也有责任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

  传达室的人觉得王芃泽似乎是来闹事的,就赶紧给贺主任打了个电话。贺主任出来看了,笑着邀请王芃泽到办公室去。坐下后,叹了口气,笑着解释说王玉柱的事情我们也很遗憾,要说王玉柱平时也是个不错的同志……王芃泽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道:“请你不要打这种无意义的官腔,我们直接入正题。”

  然后一只手翻开本子远远地展示给贺主任看,严肃地问:“你们加给王玉柱的两条罪名,第一条是王玉柱上中专期间就与同性恋者有来往,第二条是王玉柱引诱无辜同事去看同性恋内容的。其中第一条含糊不清,你能不能具体解释一下?”

  贺主任尴尬地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低声问:“你刚刚说你是王玉柱的什么人来着?”

  王芃泽继续道:“如果这两条罪名是你们经过认真调查之后得出的,请你们向我出示证据。如果拿不出证据,我王芃泽将会追究到底。”

  天快黑的时候,王芃泽和柱子回到了老太太以前住过的筒子楼。开了门,拉亮灯,好几个月没有住人了,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还好搬走的时候,老太太拿旧床单盖了床和沙发,收拾起来不难。

  王芃泽把行李放在地上,接着就去开了窗,去卧室里收拾床铺,把柱子的被褥铺在上面。柱子站在客厅里,隔着卧室的门默默地看着王芃泽的背影。王芃泽收拾好了,转过身唤柱子:“你进来,休息一会儿吧。”柱子走到卧室,卧室很小,王芃泽给他让出路。王芃泽脸上没有笑容,两人似乎都很小心地不接触到对方。柱子一进来,王芃泽就出去了。

  柱子也真的是累了,身体累,精神更累,侧躺在床上,望着王芃泽在客厅的灯光下走来走去地忙碌。王芃泽把各种废旧碍事儿的小东西收集在一起,用报纸卷了,出去扔垃圾,高大的身影一走出柱子的视线,柱子顿觉疲倦得昏天黑地,闭上眼就睡着了。

  王芃泽把家具都擦拭了一遍,把地拖了,又把碗筷和其他生活用具拿到水房去洗。去卧室拖地的时候,看到柱子睡得昏昏沉沉,就站在床前神色凝重地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柱子受伤的左臂,可是并未触碰到,又缩回手来,无奈地叹气。

  后来柱子从昏睡中被摇醒了,看到王芃泽坐在床边,低声在问:“怎么睡得这么死,我喊了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柱子没说话,目光迟钝地看着灯光下的王芃泽。王芃泽又说:“起来吃晚饭吧,吃了饭你再接着睡。”

  客厅已经打扫干净了。没有煤气,晚饭是王芃泽出去买回来的。王芃泽说:“也没法儿烧热水,你多喝点儿粥吧。”又说:“明天我给你送罐煤气过来,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你得自己做饭,自己照顾自己。”

  柱子没有胃口,一根一根地夹菜。王芃泽皱着眉头看到最后,说不想吃就不要勉强吃了,菜就放在这里,你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再吃。王芃泽让柱子先回卧室,过了一会儿他也拿着笔和本子进去,看到柱子坐在床上,也脱了鞋坐上去,面对面地望着柱子,认真地低声说:“我要和你好好谈谈。”柱子担心起来,紧张地望着王芃泽的眼睛,问:“谈什么?”王芃泽翻开本子让柱子看,说:“上午你走得太急,没有看到他们在背后是怎么做的吧?”

  还没看完,柱子的眼眶就湿了,不愿再看下去,把本子还给王芃泽。王芃泽不接,劝道:“你得看完。你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柱子低头擦了眼角,说:“还是算了吧,越闹下去,越是有更多的人知道。”王芃泽严肃地说:“该追究的,绝不能怯懦。如果背负着这个名声,你在南京只能是压力越来越大。”柱子说:“我本来是要离开南京的。”

  两人沉默了,王芃泽的眼神越来越凝重,耐心地继续劝下去:“你不要老是说离开离开的,如果任何事情都能一走了之,那这个世界就简单多了。”停顿了一会儿,王芃泽微微激动起来:“我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开,三年前我决定带你来南京的时候,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够衣锦还乡的,而不是这么狼狈地回家去。”

  王芃泽说着说着难过起来,觉得自己失态了,匆忙转入其他话题:“今天晚上你把以前和沙老师之间的交往,还有和周秉昆去看黄……去看的前前后后,详细地讲给我听,有多少讲多少,什么都不要保留。”

  王芃泽差点儿说出“黄片”一词,又忙不迭地改口了。柱子看到王芃泽的尴尬表情,“扑哧”一声笑出来,但是立刻又感到凄凉,愤愤地对王芃泽说:“讲多少我都不怕,我又没做亏心事,可是别人看我跟看怪物似的,我说的话谁会信呢?”

  王芃泽脸色一沉,“啪”一声合上本子:“我信。”

  这一夜柱子一直讲到凌晨一点,才觉得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王芃泽刚开始还拿笔不时地在本子上写几个字,听到后来也不记录了,伸开腿躺着,闭着眼背靠在被子上。好几次柱子以为王芃泽睡着了,试探着喊:“叔。”王芃泽总是说:“你继续讲,我没睡。我哪里睡得着呀。”柱子最后说:“我讲完了,再也想不起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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