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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床上请-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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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员外叹道:“那柳寡妇虽相貌丑陋,却是个养药的能手,还擅长辨识山矿,城里的私药铺十有七八都收她柳家药材。”
  
  方泽芹又问道:“那柳家家世如何?”
  
  曹村长道:“无亲无故,曹某见她母女俩孤苦无依便有心接济,谁知那柳寡妇不领情,也就罢了。”
  
  南员外哈哈一笑,拍着曹村长的肩膀道:“南某也曾想资助她开间药铺,被一口回绝,碰了满鼻子灰。
  
  曹村长咂咂嘴:“柳寡妇绝少与人来往,相识多年犹似陌路,这附近能与她多说几句话的也就只有药铺掌柜,这柳寡妇……不知该说是谨守妇道还是个性乖张。”
  
  方泽芹自是能看得出应笑惧怕娘亲,也知道她在家经常挨打,但这世上会打骂子女的人何其之多,孩子害怕长辈也不是坏事。方泽芹本不想插手他人家务事,无奈心里总是惦念不安,花会结束之后便独自寻上柳家。
  
  到得篱笆墙外,见屋前开了四畦地,分别是七夜楼、龙血珠、白胆木和角花,这些本都是极难培育的野生药材,人工种植的很少见,然而这地里的药草却被养得枝粗叶厚。柳元春正蹲在田里修剪枝叶,听到脚步声后也不抬头,只扬声问道:“什么人?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
  
  方泽芹站在篱笆门前,恭敬地道:“在下方泽芹,特来拜见柳夫人。”
  
  柳元春冷笑道:“原来是方大夫,久慕久慕,这段时日多承你照顾小女,柳元春感激不尽。”
  
  方泽芹道声“不敢”,眯眼打量柳元春,这妇人荆钗布裙,面貌虽生得凶恶丑陋,言谈举止之间却有股从容不迫的气质,方泽芹留意到她说话时只有嘴在动,其他部位僵硬如木,心下便知眼前这幅丑陋的容貌并非真颜,恐怕是戴了张软皮面具。
  
  柳元春走到栅栏前隔门而问:“先生有何指教?”
  
  方泽芹不动声色地回道:“不瞒夫人,方某是专为令千金而来,不知可否见她一面?”
  
  柳元春一口拒绝:“不可,小女近来身体不适,需在家中静养,哪儿也不能去,谁也不方便见。”
  
  方泽芹顺着她的话道:“既是身体不适,请容方某替她诊治,小病拖久便成大患,马虎不得。”
  
  柳元春哼笑一声,道:“先生好意心领了,小女的病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气虚病,除了我,谁也整治不好,方大夫,看在你宅心仁厚的份上我才愿多费口舌,冒昧奉劝一句——他人家事莫沾手,井娃是我的亲女儿,还需你们这些外人操心么?言尽于此,你请自便吧。”
  
  说罢转身回屋,半分情面也不留。方泽芹在篱笆门前站了许久,见那屋门紧闭,也只得轻叹一声,悻悻离去。
  
  他本打算隔几日再来拜访,谁想第二天就被请去外县看诊,患者是南员外的表侄,日前从江宁府一路行往福州走货,途经婺州时遭贼匪打劫,逃亡中不慎堕马致使头部受创,连续三日昏迷不醒,寻医数诊无效,都说没得治了,随行伴当将噩耗报至南府,南员外差人火速去买船票,一面乘马车赶至中保村接人,要将他侄儿的命全都博在方泽芹身上。
  
  方泽芹在龙江停留三月有余,也有离去的打算,在这救人如救火的紧急时刻,他不敢耽搁半分,辞别曹村长后便坐船去了婺州。
  




☆、惊变01

  柳应笑不知道方泽芹已走,只管精心照料药田,期盼柳元春能早日消气。这天傍晚,柳应笑如常将晒干的药材送去草库,正走在院里,忽听屋外一阵噼啪乱响,她躲在门边朝堂屋里张望,就见三个黑壮大汉闯进门来,这些人身穿青布裤袄,上披一件灰布长衣,衣襟大敞,露出黑黢黢的胸膛和左胸一片蓝靛般的花绣,他们肩背皮囊,肋下挂刀,一看便不是良善之辈。
  
  柳元春也不惊慌,起身迎上前,问道:“三位英雄好汉,这般登门踏户,不知有何见教?”
  
  为首一虬髯汉子拱拳道:“婆婆见谅,我等乃是从钱塘去往巴山的货商,途经此地,特来求碗米粮,你看我兄弟六人都还饿着肚子,只需看着赍些,管饱就成,饱了咱立时就上路。”
  
  这说辞乍听下无甚出奇,实则是一种暗语,讨米粮就是在变着花样要钱。附近贼人多忌惮曹村长的威名,地痞流氓也从不敢来此撒野,听虬髯汉的口音,应是华东一带的流寇。柳元春在这山里安居乐业七年有余,还是头一回碰上入室讨债的强人。
  
  她让贼人在堂前等候,自往院里走去,见柳应笑躲在墙后,当即手一挥,放下门帘,拉着她走到后屋,低声吩咐道:“无论听到什么也不许出声,知道么?”
  
  柳应笑点了点头,捂住嘴巴,柳元春微微一笑,伸手轻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乖孩子,明儿还让你进城送药。”
  
  应笑心头一喜,却不敢表露出来,只绷紧了小脸,白面皮上泛出红晕。
  
  柳元春又抚摸女儿的脸颊,笑道:“你这薄脸皮就跟为娘的一模一样,好孩子,听娘的话,乖乖在下面睡觉。”说着便将她抱进竹篓送至井底,缓缓推上石盖,只留一条缝隙。
  
  虬髯汉在堂前等得不耐烦,大声喊道:“婆婆!还要让兄弟们等多久?”
  
  柳元春扬声应道:“这就来了!”她进入灶房,将炉上石锅端下,抓了把断魂散放进粥里搅匀,这断魂散是乌头根与飞燕草的种子研磨而成,乌头根部的毒液能透过皮肤深入体内,而飞燕草的种子则有麻痹肌肉神经的效用,这两种毒草掺在一块儿便是能令人立毙的烈性剧毒。
  
  柳元春将石锅端上桌,故作热络地招呼道:“三位英雄先吃些甜粥垫垫肚子,老婆子这就去替你们打点。”
  
  七宝粥香浓软滑,断魂散也是甜中泛苦,有些似杏仁的气味,贼人想是还没吃晚饭,一闻到粥香便口角流涎,其中一名红脸汉急吼吼地凑上头,伸手拿勺子舀粥,柳元春的心往上一提,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就在这时,那虬髯汉喝止道:“且慢!二弟,先让我来。”
  
  他从皮囊里挤出一只肥硕的灰耗子,说也奇怪,这耗子贼眼溜溜,看似机灵,却老老实实地蹲在人的掌心里纹丝不动,也不叫唤。虬髯汉倒了些粥在桌上,把手往桌前一摊,那耗子就自动爬上桌吃起粥来,没吃两口便“吱吱”叫唤两声,口吐黑血,肚皮一翻,两腿一蹬,就这么死掉了。
  
  虬髯汉大惊失色,登时怒上眉梢,跳起来揣翻桌子,厉声吼道:“好你个歹毒的丑婆子,老子好声好气跟你借米粮,你竟然给咱们下毒!”
  
  柳元春转身往灶堂奔逃,那红脸汉跃过凳子,几大步追上前,抽出大刀一记斜劈,从左肩直砍到腰侧,鲜血喷涌而出。柳元春闷哼一声,踉跄两步,稳住脚跟后又跌跌撞撞继续往前跑,红脸汉纵身狂笑,举刀又连劈三下,柳元春这才倒地,背上被砍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眼见着就活不成了。
  
  虬髯汉喝道:“好!既然动手,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他个干净,二弟三弟,去其他屋里找找,凡是值钱的全都搬到堂里来,见到活人格杀勿论!”
  
  三人分头行动,虬髯汉在前院把风,红脸汉径入内屋,被唤作“三弟”的矮脚瘪三则往后搜寻,好似地鼠翻土,将屋里屋外翻得一团乱,抬出十来个大箱子,正翻腾时,忽然屋后红光一闪,红脸汉跑出去一看,就见整座圆木搭成的灶房烧成一团巨大的火球,火焰迅速朝主屋蔓延。
  
  原来柳元春拼着最后一口气爬进灶房放火,想借火光引起附近村民的注意,可她能爬进灶房,却再也出不来了,腾起的烈焰一瞬间就将她的身形吞没。
  
  虬髯汉看火势渐涨,连忙将两兄弟都召回堂前,矮脚瘪三冒着被火烧的危险,在后院里找到一架板车,三人忙将箱子尽数抬上车,铺上茅草掩盖,延出山小径迅速撤离。
  
  待曹村长引十余名青壮赶到时,大火已将主屋和偏房全都卷了进去,由于草库前筑有一道截火的土墙,哪怕火势再旺也只能朝前蔓延,不会波及到后屋。
  
  柳应笑在井下听到喧嚣声——喊救火的,喊“柳家嫂子”的,脚步纷乱,呼喝声此起彼伏,她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惊疑间,忽听李春花在头顶上大叫:“小哑巴!小哑巴!你在哪儿?”接着传来翻箱倒笼的声响,眼前一黑,枯井的透气口不知被什么给遮上了,扑朔朔落下几根草杆子来。
  
  柳应笑本想喊她,却冷不丁记起柳元春的叮嘱:无论听到什么也不许出声。
  
  当下把喉咙里的那口气又咽了回去,无论上面怎么叫唤也不敢出声。
  !!!
  方泽芹随南员外顺水路南下,来到婺州东阳县,被随从引至东来客栈,直上二楼,客房里早坐了一名须眉斑白的老医生,南员外的表侄李广益就躺在床上,只见他面有火象,右眼肿胀,鼻息短而急促,口中呢喃呓语,唤之不醒。
  
  南员外报上名号,施礼问询:“敢问先生,小侄伤势如何?”
  
  老大夫回礼,道:“撞破了头,脑袋出血过多,这是血虚啊!需养血调治,我已开了方子,能不能回过气来,便要看李公子的造化了。”
  
  正说话间,店伙计便将煎好的药送了进来,从人接过汤碗正要喂药,方泽芹却出声阻止:“稍等,药先放着。”快步走到床头为李广益诊脉。
  
  老大夫皱眉问道:“他是何人?”
  
  南员外回道:“这位是南某的朋友方泽芹方大夫,此前正巧在敝庄左近巡医义诊。”
  
  方泽芹把完脉,又伸手在李广益头部按压,吩咐道:“再抬一张桌子来,拼桌成床,将伤者抬到桌上,药不能喝。”
  
  老大夫一听,心里老大不快活,瞪眼道:“为何不能喝药?莫非是在暗指我开错药了?”
  
  这老大夫曾是太医局的斋生,从医多年,在东阳县境内小有名气,素来不把年轻一辈放在眼里,此时见方泽芹背着药箱,一身风尘仆仆,更是鄙薄,只当他是初出茅庐的江湖郎中,听不得半句质疑。
  
  方泽芹道:“先生没开错,只是暂时喝不得,这养血的方子留待日后调心养气时还用得着。”
  
  不一时,伙计抬来方桌,将两桌拼起,抬起李广益小心平放在桌板上,又按吩咐抬来火盆和一桶水。老大夫喝问:“你想作甚?”
  
  方泽芹道:“放血。”
  
  老大夫脸色一变,怒道:“小子胡闹!伤者血虚气弱,你还要给他放血?”
  
  南员外也有些为难,问道:“方大夫,这是何故?”
  
  方泽芹道:“伤者头部右侧有血包块,因而压迫经脉血络导致神智不清,这是关键所在,只有将淤血放掉才能保得住性命。”
  
  老大夫冷笑道:“即便是伤折科的名医,通晓开脑术者亦凤毛麟角,岂是你一个江湖郎中能做的?”
  
  方泽芹所学的医术乃以气调气,内外兼修,说是江湖郎中倒也不假,他确是浪荡江湖的游子,因而被同行看低也不恼,只平淡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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