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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经年-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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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事隔经年
作者:灵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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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爸爸,床上有好多虫虫,怕怕。”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抱着一只半旧的小熊,身上穿着一身偏大的睡衣,眼泪汪汪地站在厉建国的房门口。
  刚死了老婆的男人看了一阵心酸,赶紧把做了噩梦的宝贝儿子抱了过去,父子俩在一张小床上一挤就是十年。
  第一章
  厉封,人不如其名,不锋利也不显山露水,四岁死了妈,父亲厉建国没学历也没什么大本事,在偏僻的东征……建材装饰一条街勉强经营一家门面,卖的都是平价窗帘,起早贪黑都是为了养活儿子,还没到五十的男人,脸上的沟壑已深得可弹灰抹尘。
  店面不大,几个平方米,中间是空的,两边零零散散挂着一些供人比较的成品,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偶尔也卖一些成卷的PVC地板,一捆一捆搁放在角落不起眼的地方。
  一眼望尽,这就是他们所有的家当。
  小厉封有妈的时候妈连着咳嗽抱在怀里软软地哄,没妈了坐在爸的一条手臂里看着对面风一样驶过的小汽车,总想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陌生的叔叔阿姨在他的眼前进进出出。
  因为厉建国硬是娶了一个不体面的女人,家里老人碍着脸面为难着也从十几年前就跟这一家子断了来往,老来得的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全只能自己带。
  厉建国忙的时候,小的就老老实实坐在店里的一张小板凳上,乌黑水亮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三步远的黑白电视机,偶尔伸出一截短手朝下抓抓挠挠,小腿上都是血道子,一点不自知,屁股生了钉呆呆地坐在原地。
  防不胜防,起包的地方是夜里让毒虫咬的。厉建国倒是起夜看护了一晚上,第二天对着阴得已经往外反水的墙壁看了又看,一番敲敲打打,力挽狂澜的,硬是又凑合了大半年。
  这能是为什么呢,家里可怜啊。
  厉建国晚上给儿子剪手指甲,一看缝隙里干掉的血痂子,心疼地直抽自己嘴巴,一个月的东挪西凑狠狠心买了一间旮旯里的平房,纸皮砖的外墙看的人头晕眼花。
  搬了家,又换了一个季节,厉封的那身小皮肉才长好了一些。
  至于电视机这种稀罕物,那是厉建国特地拉下脸皮问老岳家借来的。说是借,岳家还在乎这么点东西,白给也就是给了。
  这老岳家有个保姆姓罗,叫向英,正是厉建国亡妻大舅的女儿,跟他厉家本家也沾点亲,年龄比他小了三十多岁,还是个小姑娘。
  那一天,这向英就来了东征建材市场。
  听向英说完来意,起初厉建国急赤红脸一个劲推辞,向英也不说什么,拿一双眼上下打量他,连着摇了几回头,一脸的欲言又止。
  厉建国的脸一下子黑红黑红的,家里可不是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半大小子。咬咬牙顶了工,拿上店里最好的一副小碎金花的窗帘上了门。
  去的不远,就在附近,一片玫粉刷就的小楼房。
  这老岳不是别人,叫岳荣成,比老厉小个十多岁,年纪轻轻就是临城数一数二的富户,干的行当和老厉也不算完全不相干,房地产。
  厉建国是个实在人,总觉得做着给人安家的买卖,那人啦天生就带着一股善意的情怀,所以他面对岳荣成时总忍不住怀着一丝敬意。直到后来岳荣成也没想明白,这老穷酸竟然是那样看待他这么一坏得实心实意的奸商的。
  厉建国以前住的那片儿就是这手段了得的老岳买下来的,他家里也有一个男娃,比厉封大了一岁,今年刚满五岁,厉建国进家门的时候,就他在,笔直地站在客厅中间,小脸蛋白嫩嫩的,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讲究干净的白衬衣,长得真是极其漂亮像个小姑娘似的,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客厅中间,手里半握着个透亮的玻璃杯,此时听见声音侧过头,是出来倒水喝的。
  这个男孩就是岳铭章,多么老气横秋的一个名字,长大了必然是要稳重温和的,不过……
  厉建国被这孩子冷冰冰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恨不得掉头就走,向英适时插话解围,笑了笑说道:“铭章,这是来给你换窗帘儿的,咯,店子就在不远呢,你叫他厉叔就行。”刚要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厉建国的手艺那绝对没的说,结果等看见他手里抖出来的花窗帘,又把话咽了回去。
  厉建国也不指望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小孩真的叫自己一声厉叔,他手脚不自在的又上前了一步,嚅动着嘴唇刚想说几句,却听那男孩口气冷淡地叫了一声,愣了半天才连连答应了几声。
  小铭章看了看他抱着的俗气不可入眼的花窗帘,叹了一口气,面向向英道:“姑姑,你们忙,我进爸的书房。”
  本来不抱希望的向英听了一愣,忙不迭地点头,满脸喜色地说:“是是是,铭章你先躲着,省得弄一身灰。”转头就催促着厉建国走进了他的小卧室。
  “就是这儿,滑轮已经老化了,夫人想着索性就换一副新的窗帘,窗帘盒子也得看看。那大哥你忙,我先去做饭了。”向英指了指头顶,说完就走了出去,她还要去买些菜。
  厉建国感激不尽地连声道了谢,就开始忙活了起来,刚一摸上旧窗帘的料子,就感觉到手上的滑腻,仔细一看,是上好的织锦料子。叹了一口气,比儿子身上的衣服还舒服,唉。
  想到小厉封,厉建国心里又软又甜,忍不住又自豪了起来。小家伙从小吃苦,不哭不闹,乖得跟小傻瓜似的,自己带他坐了一回儿出租车,他以为四个轮的就是私家小轿车呢,一路上小脸绷的。
  想到那唯一一次奢侈的原因,厉建国手里的动作一顿,脸上幸福的笑容渐渐被一种沧桑而苦涩的无力代替。
  那是为了体面地参加孩子娘的葬礼啊,可怜小厉封什么也不懂,看见妈妈的黑白遗像时,整个人都不会动了,小身子一软蹲在地上呱呱大哭,问他,儿子你哭什么呀?小家伙抬起脸,眼泪还在眼眶里打着转。
  厉建国在他乌黑的眼睛里看到了迷惘,当时恨不得也抱着娃大哭一顿……封慧芳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们爷俩啊,你怎么忍心丢下这么小的娃?他什么也不懂,他什么也不懂。
  抬抬手擦了擦模糊的眼睛,厉建国拆下了旧窗帘的滑槽,一阵手脚利索地忙活之后,他又安上了新的窗帘。
  拉拉合合试验了几次,很顺利一点不卡手,满意地拍了拍掌心的白灰,收拾好零碎的东西越过违和感强烈的花窗帘走了出去。
  拉开的窗帘外面正是一个种满绿色植物的小阳台,厉建国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刚要收工离开,眼角瞥过什么吃了一惊,忙回过身,继而露出慈爱的表情久久伫望……
  原来岳铭章的阳台望出去可以看到对面的一条街,往左边走一些,正好就对着厉建国家的窗帘门面,小呆瓜小小一截人坐在那儿玩手指,来的客人正摸他脑袋,又被过来帮忙的邻居抱走,不行,老钟这个人粗手粗脚别把儿子玩坏了!
  厉建国一刻也不想停,粗心大意工钱也没收就要离开,刚好门被从外面向里推了进来,那是一对年轻富贵的夫妻,那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可不就是岳荣成他们吗。
  岳夫人乍一看到陌生人,第一反应就是家里进了贼,刚要质问,发现他手里的工具,又仔细打量了一眼他身上淡蓝色的工服,脸色立即缓和,笑道:“是来修窗帘的师傅吧?你等等,我看完给你结钱。”
  说完就进了岳铭章的卧室,不一会儿疯狂大笑着走了出来。
  岳铭章洗干净手端正地坐在餐厅里,面对岳夫人的各种诋毁不为所动。
  “哈哈哈,铭章,哈哈哈,铭章!好了好了,别板着脸,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妈不笑你了!真的。哦哦,小维我们不理哥哥。”
  厉建国局促得搓了搓手,一时显得木讷不敢说话,便打量起了这个家,房子并不是非常大,装修也比较简单,应该不是什么精装修,倒是小孩子的用品很多,花里胡哨一片一片的粉色,估计是岳夫人选的,莫非是买给他儿子当学区房用的。
  厉建国知道这里是十几年前造的,玫红色的外墙比附近的建筑花哨,很容易辨认,自己现在的家就住在这附近,不过一个是居民区一个却是违章平房,自然是不能比的。可他们老岳家那么有钱怎么会住在这种普普通通的地方,不远处就是街道,虽然不吵,但如果是为了孩子安心读书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
  厉建国想着想着就有点出神,被叫了好几声才听见,立即答应着说:“是是是,包括劳务费,一起三十五块就够了。”
  岳夫人本着愚人愚己的美好心情,硬塞了五十块给他,还留了他吃饭,热情好客得连声招呼说:“厉师傅别客气,来来来,荣成你愣着干什么敬酒啊。”
  岳荣成顶着儿子越来越黑的脸色微笑举杯。
  厉建国有心尽快回去陪儿子,喝得急了些被呛地面红耳赤。
  岳铭章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间开了口,他淡淡道:“爸,你不是认识一家装修公司的负责人吗?他缺人你把厉叔介绍过去啊,他的窗帘……装的不错。”说完喝了一口水。
  岳荣成像是看到什么新奇事物一样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眼岳铭章。好小子才多大就知道卖人情了,不禁有些高兴,爽快道:“行,厉先生,这是我的名片,有空常联系。”
  厉建国诚惶诚恐地接了过去,局促地搓着手,没有可以回他的东西。
  从岳家走出来的时候,厉建国的脚步漂浮几乎虚脱。
  至于那张金贵的名片,后来丢了也就这么算了。再说,距离那件事已经三个月了,这么久不联系,人家可能只是随口说说的吧,那样的大忙人怎么会有空管这种小事,厉建国摇了摇头把药费交了以后,彻底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一门心思扑在了小厉封的身上。
  可话虽然是这么说,你也没把联系方式留给人家老岳家啊!
  厉封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四岁的小孩最忌发烧脑热,厉建国夏天贪舒服不盖被,一个不当心就让儿子着了凉。这时候焦头烂额三天两头往医院里跑,不是买药就是打针,看见越来越瘦骨嶙峋的儿子,有泪只能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等厉封完全康复,夏天已经过去很久了,老厉的家底也算是掏干净了,窗帘店都几乎经营不下去,可是没了窗帘店,还怎么过日子?能怎么办,借钱!
  好在老厉为人老实和气,又乐于助人,着实积下了不少好人缘,光隔壁卖地板的老钟就借了三千块给他,好歹交了租金把店面保下了。
  “老钟,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谢你!”老男人拉着钟昌盛感激涕零的样啊,让人心酸。
  钟昌盛人长得丑心地却很好,他理解地甩开他的手,转脸夺过了小厉封手里的大苹果,啊呜一大口,笑得没心没肺,说:“我又不像你拖家带口,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留那么多钱拿来干什么。倒是这小王八崽子,身体怎么这么不扛事?”问得一脸认真。
  老王八长叹一口气,摸摸厉封的脑袋,低落道:“慧芳高龄早产,以后身体一直不见好,封封小时候没奶水,奶粉又这样稀缺,他就是一天三顿地吃米糊糊长大的。我怕他感冒怕他发烧,脑袋瓜本来就不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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