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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是这样说,文素越是愧疚,所幸门外一片昏暗,彼此看不清神色,也稍微避免了直面的尴尬。
“朝卿,我是真的还没想好,我……并非有意这般躲着你的。”
“那你要怎样才能想好?”可能真的是饮酒的原因,刘珂突然一把将她往身边拉了拉,甚至还一把扣住了她的腰,这个动作换做平时,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你……”文素慌乱无比,连忙伸手撑住他胸膛,“朝卿,你你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我只是……”只是嫉妒。
看到她对着摄政王笑,看着摄政王看她的眼神,便会嫉妒。
他一直默默等着她回京,可是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画面,为何会这样?难道在江北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之间生出了变化?
刘珂手中不觉有了些力气,文素微微吃痛,一声轻嘶还未出口,人已经被他一把拉到了怀里,额角一凉,是他微带颤抖的双唇,一触即离,犹如蜻蜓点水。
“素素,我给你时间便是,你、你再好好想想。”
可能是太过紧张,他忙不迭的松手,转身就走,心中也是一个劲的忐忑。
当日摄政王那声“素素”无疑是在他面前宣告了意图,可是他现在的行为却是在向摄政王宣战。想到这点,心中越发的慌乱。
文素在原地怔忪了许久才算回过神来,抬手抚了抚被他轻触过的额角,心中默叹,转身朝外走去。
离摄政王府只是一段极近的距离,她却用了许久。
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她走得极慢,寒风阵阵,卷入她的领口,却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清醒不少。
她觉得这么多年来从未遇到过这般难解之事。刘珂是最适合她的人,可是摄政王对她却是恩情深重。
等等,她蓦地想起一件事,摄政王虽然有过暗示,但并未明言,会不会是自己误会了他的示意?也许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呢?
想得越多,怀疑越多。她自嘲的笑了笑,摇着头走入摄政王府。
已经入夜,府中安静下来,只有回廊上的灯笼与她作伴。
一路走入后花园,正要往住处而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悠然琴音,她脚步一顿,侧耳细听,顺着声音来源穿过一道拱门,顿时心中一慌。
摄政王跟她说好了在湖心亭会面的,她居然忘了!
此时的琴声正是从湖心亭传来的,文素不敢多想,忙提着裙角心急火燎的朝湖心亭跑去,然而待到近处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八盏灯笼高悬头顶,将亭中照的亮如白昼。周围透风处用帷幔遮住,只留了入口,当中放着炭火很足的暖炉,热气还在不断朝外溢出。
一人披着厚厚的大氅坐于琴案之后,墨发半散在肩头,他垂着眼,正专心致志的拨弄琴弦,却不知是否因为不熟悉的缘故,总是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不和谐的声音,眉头便忍不住皱了又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琴音一顿,他摇了摇头,继续重新抚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又是一顿,他忍不住摇头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似极为懊恼。
他的神情实在太过专注,以致于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发现文素,亦忽略了早在暗处憋笑到内伤的赵全。
他正抹着眼角的泪花感慨,咱们英明神武的摄政王其实是个音痴啊,您学别人弹什么琴呐!
文素却不这么认为,她看着眼前的摄政王无奈的模样,忽然心里觉得松了下来。
因为这让她生出了一种感觉,原来眼前这个男子还是有不会的东西的,起码还没有完美到那种地步,那种让她一眼便会自惭形秽到想要退避的地步。
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抹笑容,她缓步走入亭中。
“王爷唱的很好,叹气做什么?”
萧峥抬眼看来,见到她立即面露尴尬,“这个,本王只是无事,随手弹来玩的。”
“王爷叫下官来赴约,便是看您自己弹琴玩么?”
“……”萧峥干咳一声,不做声。
都怪他那个好侄儿,言之凿凿的模样,却只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
“本王自幼不善音律,以前林瑄曾专门教导许久,亦未曾见效。”他淡淡解释,稍稍缓解了脸上的不自然。
文素在他身边坐下,抬手拨了一下琴,“那也比下官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强多了,起码王爷的歌声还是很好的。”
“文卿觉得很好?”萧峥转头看她,面容虽然仍旧沉静,却难掩眼中喜悦。
“嗯,王爷唱得很好,只是……”她偏过脸,迎上他的视线,“王爷是唱给下官听的?”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问的这般直接,萧峥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是。”
没什么好隐瞒的,本就是为了她才准备的这场约会,自然就是要她知晓自己的心意。
文素垂下眼,“原来如此……”
就这样?萧峥微微失望。
“王爷?”
“嗯?”
她抬眼盯着他搁在琴弦上的手指,轻轻微笑,“多谢……”
四二章
大年初一,朝廷特免早朝一日,摄政王却仍旧忙碌,因为王府又迎来了青海国女王这位贵客。
文素认为,这次的拜访有些诡异。
一大早,她正准备例行礼节去给摄政王拜个年,便见到一行人步履轻快的从她眼前走了过去,为首的正是东德玉颂。
不同于以往,东德玉颂特地着了汉人女子的装束,华丽的大红宫装将她少女鲜嫩的面容衬托的越发娇艳,原先高高在上的气势上又平添了几分婀娜姿色。
一国女王大年初一不入宫见皇帝太后,却来到了摄政王府,还做了这般精心且意含讨好的装扮,能不让人觉得诡异么?
而此时,她又看了一眼摄政王紧闭的书房大门,绞着手默不作声。
赵全在一边贴心的安慰她:“文大人,安心吧,王爷昨晚的歌声还不足以表达对您的情意么?人家女王来找王爷是公事,这大年初一的,就兴个拜年啊,您别这么紧张。”
文素没有回话,只是阴森森的瞪他,直到他识相的闭了嘴。
被他这么一说,文素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昨晚的场景,顿觉惊悚。
摄政王啊,不是别人,是摄政王啊,对她唱歌了啊!而且还是唱的关雎!
关雎啊!那是情歌啊!
文素深吸了口气,捂了下胸口,脑海中喧嚣一阵一阵。也就是说摄政王对她唱情歌了!
书房门终于在此时打开了来,摄政王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东德玉颂。
“参见王爷,参见女王陛下。”文素连忙走近两步,分别对两人行了礼。
“文卿不必多礼。”萧峥一如既往的言语淡淡,可是听入文素耳中却有些异样。
昨晚明明还是挺亲昵的,呃不是,是挺亲切的,现在怎的又变的这般疏离了?
她悄悄抬眼去看摄政王,却刚好看见他身后面红耳赤的东德陛下。
刚才她并未对文素的行礼做出反应,此时又是这般模样,文素不禁开始奇怪她到底与摄政王在里面谈了什么样的话题。
正在这当口,院门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文素转头看去,就见管家脚步急切的走了进来,然而他人还没到跟前,已有人率先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一身绛紫裘衣,金冠束发,眉目精致暗含英气,竟然是小皇帝萧翊。
在场几人尽皆愣住,萧翊已经在对面站定脚步,冷冷的看向文素身边的两人,不动不言。
“女王好兴致。”
对视良久,他突然丢下这么一句,没再多留片刻,直接转身便走。
文素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已经隐隐猜到皇帝陛下发怒的缘由,连忙追了上去。身后的萧峥黑眸微微闪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说。
“陛下,陛下,陛下留步……”一直到了大门口,文素才勉强追上了皇帝,“陛下定然是误会了,女王陛下与摄政王并无……”
话音被皇帝猛然抬起的手阻断,他愤怒的甩袖道:“文爱卿,你的好意朕明白,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话说的隐忍而愤怒,他的脸都因此而涨红了起来。
文素探头看了看大门口,护卫们都远远避了回去,看不见半个人影,这府门前本来就又安静,她这才放心的朝皇帝拱手道:“还请陛下明示,究竟出了何事?”
“哼!”皇帝喘起了粗气,半晌才压低嗓音道:“叫朕颜面尽失的事!”
“啊?”文素皱眉,实在弄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皇帝像是在压抑什么,捏着拳不吭声。
“陛下,下臣愿为陛下分忧,但是还请陛下明言呐。”
“文爱卿……”皇帝皱着眉摇头,“不是朕不想说,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
“陛下,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您是一国之君,什么颜面尽失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啊。”
皇帝这才有了些动摇,抿着唇思忖许久,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耳语了一番。
文素彻彻底底的惊呆了,差点膝下一软就要摔倒。
皇帝见状,强撑了半天的坚强顿时有些土崩瓦解,脸色都青了。
文素回过神来,连忙出言安慰:“陛下安心,安心,这些都是误会,真的!下臣很快便将解决之法告之陛下,陛下定能保全颜面。”
“真的?”皇帝的脸色立即好转不少。
“千真万确,下臣保证。”其实文素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皇帝这边前脚刚走,她便立即快步朝西阁而去,刚要进门,便见摄政王与东德玉颂一起走了出来,她只好压下纷乱的心绪退到一侧。
看到她在门边,萧峥愣了一愣,眼神一转,已经有了数。抬手朝东德玉颂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随自己出去。
文素脑中乱哄哄的一片,也不知道是被皇帝那话吓的,还是被自己胡思乱想给整的。就这么过了许久,还是站在院门口没动。
“文卿,找本王有事么?”
她一抬头,面前是摄政王温和的脸,原来他已经回到了这里。
“王爷……”她张了张嘴,犹犹豫豫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问什么便直接问好了,不必吞吞吐吐。”
文素对旁边的赵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回避一下,这才转头看向摄政王,捏了捏手心,又深吸了口气,终于横下心来,问道:“王爷可知青海国女王改变联姻计划了?”
萧峥微微挑眉,不语。
“陛下刚才来此绝非偶然,今日女王突然叫身边使臣向他转达了同意联姻的意愿,而她想要结亲的对象……”她抿了抿唇,对上他的视线,“正是王爷您。”
但凡心高气傲的人都是需要被驯一驯的。
这是文素事后对此事作的总结。
东德玉颂年纪虽小却因为早早掌权而心智沉稳,行事骄傲讲究排场自不必说,这样的人向来不会将别人放在眼中,更何况一般也不会有人违逆她的意志。
可是这神话被大梁的摄政王殿下给终结了。
早在二人与碧波湖上相遇时,东德陛下一颗傲骄的心就被萧峥那隐隐透出的气势给震慑了一把。等到在金銮殿上一番对驳,摄政王毫不相让,她语塞而终,突然让她感到这个成熟强大的摄政王是足以与之比肩的对手。
事实上,正是这样的针锋相对的开端让她产生了之后的想法。
在青海国内从未有人违逆过她,从未有人敢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