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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教育-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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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我君!在太阳照着意大利的时候,君的灵魂永远宿在我们臣民的心胸里! 

〃军旗又举到空中了。我们的维多利亚·爱马努爱列二世陛下,在灵庙之中永享着不朽的光荣了!〃

勿兰谛的斥退 十一日

代洛西读着维多利亚·爱马努爱列王的吊词的时候,笑的只有一人,就是勿兰谛。勿兰谛真讨厌,他确是个坏人。父亲到校里来骂他,他反高兴,见人家哭了,他反笑了起来。他在卡隆的面前胆小得发抖,碰见那怯弱的〃小石匠〃或一只手不会动的克洛西,就要欺侮他们。他嘲消大家所敬服的拨来可西,甚至于对于那因救援幼儿跛了脚的三年生洛佩谛,也要加以嘲弄。他和弱小的人吵闹了,自己还要发怒,务必要对手负了伤才爽快。帽子戴得很低,他那深藏在帽檐下的眼光好像含有着什么恶意,谁都见了要害怕的。他在谁的面前都不顾虑,对了先生也会哈哈大笑。有机会的时候,偷窃也来,偷窃了东西还装出不知道的神气。时常和人相骂,带了大大的钻子到学校来刺人。不论自己的也好,人家的也好,摘了上衣的纽扣,拿在手里玩。他的纸、书籍、笔记簿都又破又脏,三角板也破碎了,钢笔杆都是牙齿咬过的痕迹,不时咬指甲,衣服非破则龌龊。听说,他母亲为了他曾忧郁得生病,父亲已把他赶出过三次了。母亲常到学校里来探听他的情形,回去的时候,眼睛总是哭得肿肿的。他嫌恶功课,嫌恶朋友,嫌恶先生。先生有时也把他置之度外,他不规矩,先生只装作没看见。他因此愈加坏了,先生待他好,他反嘲笑先生;若是骂他呢,他用手遮住了脸装假哭,其实在那里暗笑,曾罚他停学三天,再来以后,反而更加顽强乱暴了。有一天,代洛西劝他:〃停止!停止!先生怎样为难,你不知道吗?〃他胁迫代洛西说:〃不要叫我刺穿你的肚皮!〃 

今天,勿兰谛真个像拘一样地被逐出了。先生把《每月例话·少年鼓手》的草稿交付给卡隆的时候,勿兰谛在地板上放起爆竹来,爆炸的声音震动全教室,好像枪声,大家大惊。先生也跳了起来: 

〃勿兰谛出去!〃 

〃不是我。〃勿兰谛笑着假装不知。 

〃出去!〃先生反复地说。 

〃不情愿。〃勿兰谛反抗。 

先生大怒,赶到他座位旁,捉住他的臂,将他从座位里拖出。勿兰谛咬了牙齿抵抗,终于力气敌不过先生,被先生从教室里拉到校长室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先生独自回到教室里,坐在位子上,两手掩住了头暂时不响,好像很疲劳的样子。那种苦闷的神气,看了教人不忍。 

〃做了三十年的教师,不料竟碰到这样的事情!〃先生悲哀地说,把头向左右摇。 

我们大家静默无语。先生的手还在发抖,额上宣纹深得好像是伤痕。大家都不忍起来。这时代洛西起立: 

〃先生!请勿伤心!我们都敬爱先生的。〃 

先生听说也平静了下去,说: 

〃立功课吧。〃

少年鼓手(每月例话)

这是,一八四八年七月二十四日,柯斯脱寨战争开始第一日的事。我军步兵一队,六十人光景,被派遣到某处去占领一空屋,忽受奥地利二中队攻击。敌人从四面来攻,弹丸雨一样地飞来,我军只好弃了若干死伤者,退避入空屋中,闭住了门,上楼就窗口射击抵御。敌军成了半圆形,步步包拢来。我军指挥这队的大尉是个勇敢的老士官,身材高大,须发都白了。六十人之中,有一个少年鼓手,赛地尼亚人,年虽已过了十四岁,身材却还似十二岁不到,是个肤色浅黑,眼光炯炯的少年。大尉在楼上指挥防战,时时发出尖利如手枪声的号令。他那铁锻成般的脸上,一点都没有感情的影子,面相的威武,真足使部下见了战栗。少年鼓手脸已急得发青了,可是还能沉着地跳上桌子,探头到窗外,从烟尘中去观看白服的奥军近来。 

这空屋筑在高崖上,向着崖的一面,只有屋顶阁上开着一个小窗,其余都是墙壁。奥军只在别的三面攻击,向崖的一面安然无事。那真是很厉害的攻击,弹丸如雨,破壁碎瓦,天幕、窗子、家具、门户,一击就成粉碎。木片在空中飞舞,玻璃和陶器的破碎声,轧啦轧啦地东西四起,听去好像人的头骨正在破裂。在窗口射击防御的兵立,受伤倒在地板上,就被拖到一边。也有用手抵住了伤口,呻吟着在这里那里打圈子走的。在厨房里,还有被击碎了头的死尸。敌军的半圆形只管渐渐地逼近拢来。 

过了一会儿,一向镇定自若的大尉忽然现出不安的神情,带了一个军营急忙地出了那室。过了三分钟光景,那军曹跑来向少年鼓手招手。少年跟了军曹急步登上楼梯,到了那屋顶阁里。大尉正倚着小窗拿了纸条写字,脚旁摆着汲水用的绳子。 

大尉折叠了纸条,把他那使兵士战栗的凛然的眼光注视着少年,很急迫地叫唤: 

〃鼓手!〃 

鼓手举手到帽旁。 

〃你有勇气吗?〃大尉说。 

〃是的,大尉!〃少年回答,眼睛炯炯发光。 

大尉把少年推近窗口: 

〃往下面看!靠近那屋子有枪刺的光吧,那里就是我军的本队。你拿了这条子,从窗口溜下去,快快地翻过那山坡,穿过那田畈跑入我军的阵地,只要一遇见士官,就把这条子交给他。解下你的皮带和背囊!〃 

鼓手解下了皮带背囊,把纸条放入口袋中。军曾将绳子从窗口放下去,一端缠在自己的臂上。大尉将少年扶出了窗口,使他背向外面: 

〃喂!这分队的安危,就靠你的勇气和你的脚力了!〃 

〃凭我!大尉!〃少年一边回答一边往下溜。 

大尉和军营握住了绳: 

〃下山坡的时候,要把身子伏倒!〃 

〃放心!〃 

〃但愿你成功!〃 

鼓手立刻落到地上了。军曹取了绳子走开了。大尉很不放心,在窗畔踱来踱去,看少年下坡。 

差不多快要成功了。忽然在少年前后数步之间冒出五六处烟来。原来奥军已发见了少年,从高处射击着他。少年拼了命跑,突然倒下了。〃糟了!〃大尉咬着牙焦急地向自己说。正在此时,少年又站起来了。〃啊,啊!只是跌了一交!〃大尉吐了一口气。少年虽然拼命地跑着,可是,望过去一条腿像有些破。大尉想:〃踝骨受了伤了哩!〃接着烟尘又从少年的近旁冒起来,都很远,没有打中。〃好呀!好呀!〃大尉欢喜地叫,目光仍不离少年。一想到这是十分危险的事,不觉就要战栗!那纸条如果幸而送到本队,援兵就会来;万一误事,这六十人只有战死与被虏两条路了。 

远远望去:见少年跑了一会儿,忽而把脚步放缓,只是跛着走。及再重新起跑,力就渐渐减弱,坐下休息了好几次。 

〃大概子弹穿过了他的脚。〃大尉一边这样想,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少年,急得身子发震。他眼睛要迸出火星来了,测度着少年距离发光的枪刺间的距离。楼下呢,只听见子弹穿过声,士官与军曾的怒叫声,凄绝的负伤者的哭泣声,器具的碎声和物件的落下声。 

一士官默默地跑来,说敌军依旧猛攻,已高举白旗招降了。 

〃不要照他!〃大尉说,眼睛仍不离那少年。少年虽已走到平地,可是已经不能跑了,望去好像把脚拖着一步一步勉强地往前走。 

大尉咬紧了牙齿,握紧了拳头:〃走呀!快走呀!该死的!畜生!走!走!〃过了一息,大尉说出可怕的话来了:〃咿呀!没用的东西!倒下哩!〃 

方才还望得见在田畈中的少年的头。忽然不见了,好像已经倒下。隔了一分钟光景,少年的头重新现出,不久为篱笆挡住,望不见了。 

大尉急忙下楼,子弹雨一般地在那里飞舞,满室都是负伤者,有的像醉汉似的乱滚,扳住家具,墙壁和地板上架满血迹,许多尸胶堆在门口。副官被打折了手臂,到处是烟气和灰尘,周围的东西都看不清楚了。 

大尉高声鼓励着喊: 

〃大胆防御,万勿后退一步!援兵快来了!就在此刻!注意!〃 

敌军渐渐逼近,从烟尘中已可望见敌兵的脸,枪声里面夹杂着可怕的哄声和骂声。敌军在那里胁迫叫快降服,否则不必想活了。我军胆怯起来,从窗口退走。军营又追赶他们,迫他们向前,可是防御的火力渐渐薄弱,兵立脸上都表现出绝望的神情,再要抵抗已不可能了。这时,敌军忽然减弱了火力轰雷似的喊叫起来:〃投降!〃 

〃不!〃大尉从窗口回喊。 

两军的炮火重新又猛烈了。我军的兵士接连有受伤倒下的。有一面的窗已没人守卫,最后的时刻快到了。大尉用了绝望的声音:〃援兵不来了!援兵不来了!〃一边狂叫,一边野兽似的跳着,以震抖的手挥着军刀,预备战死。这时军曹从屋顶阁下来,锐声说道: 

〃援兵来了!〃 

〃援兵来了!〃大尉欢声回答。 

一听这声音,未负伤的、负伤的、军营、士官都立刻冲到窗口,重新猛力抵抗敌军。 

过了一会儿,敌军似乎气馁了,阵势纷乱起来。大尉急忙收集残兵,叫他们把刺刀套在枪上,预备冲锋,自己跑上楼梯去。这时听到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从窗口望去,意大利骑兵一中队,正全速从烟尘中奔来。远见那明晃晃的枪刺,不绝地落在敌军头上、肩上、背上。屋内的兵士也抱了枪刺呐喊而出。敌军动摇混乱,开始退却。转瞬间,两大队的步兵带着两门大炮占领了高地。 

大尉率领残兵回到自己所属的联队里。战争依然继续,在最后一次冲锋的时候,他为流弹所中,伤了左手。 

这天战斗的结果,我军胜利。次日再战,我军虽勇敢对抗,终以众寡不敌,于二十七日早晨,退守混契阿河。 

大尉负了伤,仍率领部下的兵士徒步行进。兵士困惫疲劳,却没有一个不服从的。日暮,到了泯契阿河岸的哥伊托地方,找寻副官。那副官伤了手腕,被救护队所救,比大尉先到这里。大尉走进一所设着临时野战病院的寺院,其中满住着伤兵。病床分作两列,床的上面还设着床。两个医师和许多助手应接不暇地奔走,触耳都是幽泣声与呻吟声。 

大尉一到寺里,就到处寻找副官,听得有人用低弱的声音在叫〃大尉。大尉近身去看,见是少年鼓手。他卧在吊床上,脑以下覆盖着粗的窗帘布,苍白而细的两碗露出在布外面,眼睛仍像宝石一样地发着光。大尉一惊,对他喊道: 

〃你在这里?真了不得!你尽了你的本分了!〃 

〃我已尽了我的全力。〃少年答。 

〃你受了什么伤?〃大尉再问,一边看附近各床,寻觅副官。 

〃完全没料到。〃少年回答说。他的元气恢复过来了,开始觉得负伤在他是荣誉。如果没有这满足的快感,他在大影前恐将无开口的气力了。〃我拼命地跑,原是恐被看见,屈着上身,不料竟被敌人看见了。如果不被射中,还可再快二十分钟的。幸而逢着参谋大尉,把纸条交付了他。可是在被打伤以后,一点也走不动,口也干渴,好像就要死去。要再走上去是无论如何不能的了。愈迟,战死的人将愈多。我一想到此,几乎要哭起来。还好!我总算拼了命达到了我的目的。不要替我担心。大尉!你要留心你自己,你流着血呢!〃 

的确如他所说,滴滴的血,正从大尉臂下的绷带里顺着手指流下来。 

〃请把手交给我,让我替你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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