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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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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之后,斗篷男和王魁落寞地离去,一头钻入毡房。

  躺在毡房中,朱祁铭脑海里浮现着斗篷男神秘的身影,心情难以平静。史书上所载运筹帷幄的智者,大抵就像他那个样子。原以为瓦剌那边全是粗鄙鲁莽之徒,不曾想瓦剌竟有那般人物,这对大明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年少,忧思难以持久,迷迷糊糊合上眼皮,舒适的毡房让久违的梦境再次降临······

  在无边的花海中,吕夕谣踏着一路芬芳,飘然而来,身边彩蝶纷飞。他迎上前去,抓住了她伸出的小手······

  猛然觉得手上吃痛,似有硬物砸在手背上,耳边响起喝斥声:“无礼!懒猪!”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赛罕刁蛮含嗔的面孔,赛罕握着的那柄刀鞘此刻还搁在他手背上。忍着痛,朱祁铭举目望外,阳光刺得他眯起了双眼。

  原来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更衣!”撂下这两个字,赛罕气冲冲地出了毡房。

  朱祁铭有些恍惚,如此高端的字眼,怎么会从鞑女口中冒出来呢?

  起身出了毡房,只见王魁捧着几套锦衣立在门口。

  朱祁铭心想那套破旧的粗衣穿在身上实在是令人难受,所以没有推辞,取了一套缎面衣衫,径直到溪边梳洗更衣。以往这些活都是丫鬟替他做的,自打被掳以来,这一切都只能自己动手了,这样的人生体验倒没有让他伤怀,只是触景生情,有些思念故园而已。

  照照水面,感觉有了翩翩少年的风采,便举步回到人堆中。瓦剌人一个个睁大了双眼,吃惊的表情显得很是夸张。

  花样少年配上锦衣,当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赛罕围着朱祁铭转了几圈,脸上笑意渐盛。

  朱祁铭骄傲地挺了挺胸,暗道:终于承认我是帅哥了吧,你成天对着一群瓦剌糙汉,如今能见识我华夏人物的风采,那是你的福气!

  “做······我的马夫,不错!”赛罕点头道。

  朱祁铭嘴一斜,立马有了吐血的感觉。自己捯饬半天,原来只挣了个马夫的任职资格!

  蓦然想起母妃曾经提到过的无盐女,觉得拿来捉弄这鞑女正合适,便挤出一副赞美的表情,笑对赛罕悄声道:“你胜似无盐女。”

  鞑女,千万别谢我啊!朱祁铭心里正在偷着乐,忽听一声尖叫,紧接着赛罕发疯似地抱住他的手臂,一口咬了上去。

  斗篷男上前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赛罕拉开。

  朱祁铭忍着钻心的痛,心中责怪自己自作聪明,不曾想赛罕听过无盐女的故事,故而捉弄妖女不成,反让自己吃了回闷亏,臂上还被她打了个烙印,只怕会留下万分不堪的终生回忆。

  好在斗篷男很快带着赛罕和两名劲装汉子启程了,尴尬并未停留太久。

  临别时,又见到了一步三回首的情景,可是赛罕的回首明显不怀好意,令朱祁铭心里直发毛。

  唉,要是脱不了身,最终落到这妖女手上,那就惨了!


第三十七章 任人欺凌


  松树堡紧邻长城,周边一带人烟稀少,大部分人口聚居于城堡内,城堡附近还散落着五六个村庄,除城堡、村庄之外,其它地方都是茫茫荒野,很难见到人影。

  在现代人看来,长城是古代中国闭关锁国的象征。可是,在竞争条件极其严酷、战争绵延不断的古代,华夏大地用不着长城的时候极少,天下无敌手、周边无敌人的盛唐时期,长城无疑是多余的,而更多的时候,中国根本就无力平定千古虏患,这个时候,长城就是最大的良心工程了,它保护着北方无数黎明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千古胡兵屈仰止,万重血肉铸安宁!

  可惜,自宣德以来,北方虏患愈来愈盛,而大规模的长城建造尚未展开,大明的九边到处都漏着风,边民的苦难岁月开始了。

  因边关关不住门,所以整个秋天,不时有小股瓦剌武士前来与刀疤脸等人碰面,加上斗篷男给刀疤脸增派了四个人手,朱祁铭的脱逃希望越来越渺茫。

  更加糟糕的是,刀疤脸并没有遵从斗篷男的吩咐,依然将朱祁铭当作小厮使唤。而且,或许是因为边关近在眼前而他们却迟迟不能越境的缘故,瓦剌人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态度越来越恶劣,看朱祁铭、王魁时,眼中都透着一股子狼性。

  身处深山老林,终日面对一群凶狠的瓦剌人,最好的选择就是小心回避,在被人支配的时间里做好小厮的活,在自己可支配的时间里躲到一边读书习武。

  直到有一天,朱祁铭的目光离开《战国策》,无意间打量周围的山林时,才发觉天地之间似乎起了明显变化,渐黄的秋草,天边的雁阵,还有萧萧而下的“无边落木”,无不昭示着暑已尽,寒将至。

  南去的雁阵触动了朱祁铭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淡淡的心思似天边的流云,随风缓缓南去。

  “想京城了?”王魁挨着朱祁铭坐下,然后躺在地上,望着空中的人字形雁阵,眼中透着些许的悲凉。

  朱祁铭打量着身边的王魁,心情十分复杂。从初见时的厌恶,到后来的些许同情,再到如今的基本信任,朱祁铭对王魁的印象在慢慢改变。就冲他几次冒死保护自己,当初给出那份信任也是万分值得的。

  像朱祁铭这么一个小孩,处在狼群中,要想生存下来,身边有值得信任的人至关重要,而且,他还要投入真情实感,用心呵护那份弥足珍贵的信任。

  “我在想王府学堂的往事。欧阳长史并非我的师傅,却时常为我解文释义,助我长进。王叔也是如此,若非王叔教导,我恐怕连《左传》、《战国策》的字都认不全。”朱祁铭说得很真诚,眼中的感激之情很自然地流露了出来。

  王魁眉间一动,目光闪亮,但神色旋即黯淡了下来。“我有个弟弟,八年前,他才十三岁,读书也像你这般聪明,街坊邻居都称他为神童。”

  “想必他早已金榜题名了!”话一出口,朱祁铭便后悔了,他隐隐觉得王魁的不幸大概源于此。

  果然,王魁嘴角一阵抽搐,眼中泪光浮动,“有一次,两帮京城地痞聚众斗殴,殃及一对过路的母女,那母亲当场就被一柄飞刀夺去了性命,我弟弟刚好路过,见小女孩哭得可伶,便忍不住多了句嘴,结果······”说到这里,王魁已泣不成声。

  朱祁铭将一只手搭在了王魁的臂上。

  王魁强忍住悲伤,续道:“我弟弟话没说完,就被人架走了,三天后,有人在郊外发现了他的尸体,已被野狗啃得不成样子,只是靠身上的衣服和配物才辨出是他。”王魁泣声已止,泪水却淌成了河。

  “一群痞子而已,顺天府岂会置之不理!”朱祁铭忿然道。

  王魁缓缓摇着头,“这场斗殴死伤无数,还殃及许多路人,轰动了整个京城。可是,顺天府派人只查了数日,便查不下去了,因为此案背后牵涉到一名朝中要员的长子。”

  “谁?”

  “当朝元辅杨士奇!当年宣德皇帝不愿动他,如今年幼的正统皇帝更不会动他!”

  朱祁铭对杨士奇长子的恶行素有耳闻,想想杨士奇是如今台阁体诗文的代表人物,名望极高,门生故吏遍天下,天子要动这么一个人物,肯定是有许多顾忌的。不过,朱祁铭想不通,一个饱读圣贤书的高士为何会有这么不堪的儿子,而杨士奇的护犊之举又让圣言的普世价值无形中打了折扣。

  “我咽不下这口气,便四处申冤鸣屈,不料引来了杀身之祸,父母妻儿被迫远避他乡,至今生死不明,我则被人一路追杀,直至三年前瓦剌人将我从杀手的刀下救出。”王魁脸上泪痕已风干,面色显得无比凄凉与落寞。

  朱祁铭暗道:你落寞至此,那是因为你没有走对路,没有找对人,读了那么多的书,却不知万事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不去从杨士奇的政敌那里做文章,真是笨死了!

  王魁凄然一笑,音调莫名其妙地突然拔高了几分,“原想靠瓦剌人来报仇雪恨,如今看来,此念当真是愚不可及!三年来,我帮着瓦剌人作恶,虽非我本意,但还是因此而背上了终生都洗不清的罪孽,到头来还将成为瓦剌人的刀下之鬼,可悲!”

  朱祁铭瞟了不远处的瓦剌人一眼,觉得王魁的话肯定有一些字眼飘入了他们耳中。果然,瓦剌人一脸凶相地围了过来。

  “谁叫你们聚在一起的?滚开!”刀疤脸一脚将朱祁铭踢得翻了几个跟头。

  王魁怒吼一声,飞身而起,只是这次瓦剌人动真的了,五道人影像群鸟一般飞入空中,短暂的群攻之后,随着骨裂声的响起,王魁如断线的风筝那样坠落下来。

  一名瓦剌武士的脚狠狠踩在王魁胸膛上,又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殷红的血顺着王魁的嘴角汩汩而下。

  四名汉装武士围拢过来,冷冷扫了一眼,然后摇头而去。

  朱祁铭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惨状,身不由己地朝王魁那边跑去,屁股上突然挨了一脚,这次是那个受过箭伤的家伙赏给他的。

  在地上翻滚片刻,双手撑地定住身子,忍着多处疼痛,回望王魁痛苦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在这天地之间是如此的渺小,当初喊出的“做盖世英雄”一语只是一个海口而已!

  耳边响起了刀疤脸冷酷的声音:“快去烧水!再不老实,就让王魁死掉!”

  朱祁铭擦擦嘴角混着尘土的血渍,清空心中所有的情绪,让自己归于平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灶堆······

  苍茫的暮色中,瓦剌人吃饱喝足后放松了戒备,朱祁铭小心翼翼地钻进王魁的毡房,将一碗水放在他头边,自怀中掏出两块烤肉来。

  “王叔,醒醒。你何必求死?不值得!”朱祁铭低声道。

  昏睡中的王魁悠悠醒来,望望地上的水碗和朱祁铭手上的干肉,眼中的泪花被篝火投来的微光照亮。

  “殿下,多谢!”

  称呼变了,语气令人闻之心酸。


第三十八章 奔向阳光


  连续几天朔风劲吹,风势一缓,空中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不出三日,松树堡四周便成了莽莽雪原。

  自大地披上银装后,关内关外的瓦剌人不再往来,不过,刀疤脸身边又来了四名汉装武士,显然是斗篷男派来的。

  刀疤脸人手大增,底气十足,故而不再死盯着朱祁铭。朱祁铭得以顺利地照料受了重伤的王魁,让他在寒冬中慢慢恢复元气,只是王魁那身骨伤怕是难以正常痊愈了。

  他曾问过王魁:“你一个读书人,是如何习得一身好武功的?”

  王魁答:“因为仇恨,八年前弃文习武,虽是半路出家,却也练得风生水起,如今一对一,功力应不在瓦剌人之下,能有此成就,或许是源于仇恨的力量吧。”

  回想起这番对话,朱祁铭心中感念丛生:王魁本想除恶,却被迫作恶;本想借刀杀人,却偏偏作茧自缚,沦落至此,全都是因为当年的一念之差。自己的人生境遇绝不能像王魁这般书写,他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把非凡的智慧视作生命的一部分,任何时候都不能被喜怒哀乐蒙住了心智!

  北方的冬天十分漫长,粗粗算算日子,该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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